時,做的卻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我有時會以某種同情甚至可憐的眼光去審視這些在生產線上任勞任怨工作的二十一二歲的年輕男女,他們額頭上淌下的汗珠在我看來是世界上僅存的最後一滴聖水,完全沒有汙染與瑕疵,透過那一顆又一顆的汗珠可以窺到這個世界的內心,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而轉過臉來,如果讓我“陰差陽錯”地與他們面對同樣的命運,我會堅決反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維持當下的生活,我的久美子,我的銀色中華;不是我蔑視他們的地位和生存現狀,我也堅定地相信他們也有自己的幸福,而是我沒有與他們一樣的揹負命運的毅力和能力,從小到大被呵護到徹徹底底的我承受不了他們的一切。
再有時我會突然在路上停下,入了神地看那正在路邊光著脊樑的男人將手中的鎬頭舉過頭頂一下又一下地有節奏的刨,挖出一條深深的溝來;他的嘴中還歪叼著一支菸,並不咂吸,只是歪歪地叼在嘴裡,這樣可以延長燃燒時間,不需要抽,只需要青煙偶爾飄過眼前便可。
那被太陽曬得黝黑冒油的後背勒出一條條長年從事體力勞動而鍛煉出的肌肉條,健美性感;坐在辦公室裡僅僅三十多歲便肚皮下垂的男人們身上雪白的發嗲的面板用手一戳也能冒出油來,只不過脂肪量和膽固醇偏高些罷了。我這邊感悟著,惋惜著,疼痛著,那邊卻不得不重新拾起腳步前往今夜的*之鄉,與朋友們喝著三十塊一杯的德國啤酒,舔著上面的酒沫,醉眼惺忪還不忘吹天侃地;關心的也是誰又更換了新手機,那大大的觸控式螢幕和前衛的造型以及多功能讓我羨慕不已,關鍵是動輒三四千的價格聽著就特別來勁十分過癮,心中暗自發誓一定要掙大錢,將來弄一個五千塊的傢伙好好拿在手裡搖擺,手機螢幕上的反光比這酒吧裡搖曳閃爍的燈光還要刺眼。美妙的酒精早已讓我忘記了來時路上碰到的那個揮鎬的男人和他古銅色的脊背,以及那支不捨得抽的煙。
松岡先生近日的幾封郵件的語氣和措辭讓我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而且不是什麼好事情。
不知為何,上兩批產品發過去後,他接連來了兩封郵件,說是質量上被客戶挑出了些不足之處;接下來的一封又說最近日本國內的銷售情況有些不穩定,甚至某些常年合作的客戶都有要減少訂貨量的意願,也希望我們這邊能做好萬一發生此類事情的應對措施,例如訂貨量的減產導致的生產人員的過剩或原料儲備的損失。綜合一切跡象表明,肯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而且就在最近。
“松岡的表現有些異常啊,我最近也聽到了些傳聞。”
午飯過後,在小會議室,王副總緊急約我開了個只有我倆的碰頭會。會議的議題只有一個,那就是關於松岡先生以及他們會社近日來某些異常表現的分析研究。
“傳聞?”我看著坐在對面的王副總。他點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嗯。我聽說最近張權盛活動得挺厲害,好像和松岡聯絡特別頻繁,企圖是明顯的。”
王副總壓低了聲音,唯恐除我和他之外的第三者聽到,其實房間裡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張權盛?那個“出走”的原部長果然不是等閒之輩,而且絕不會輕易放棄爭奪松岡先生這樣一個大的客戶,實際上他也一直在尋找機會繼續與我們博弈。
所謂平等競爭共促發展都是冠冕堂皇的說辭,彼此戴在臉上的面具下就是要置對方於死地的狠勁與魄力,打蛇不死蛇纏身的故事誰都明白。尤其像他這樣一個與原公司既有淵源又有隔閡的人物,誰報復誰都是可能的,戰爭一觸即發。
“難道能把咱們的活兒轉到他那裡幹?”這是我所能預計到的最壞的結果。
“說不準,我估計即使有動作也不至於是全部,但怎麼看怎麼要出事。”
出事,一個多麼好的詞,放在很多場合都可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