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堂高質空辜負
天不提攜枉折腰
帝鄉從此別去 獨自夢漁樵
…
過年期間,沈驤如在京中,與和嬸、秀兒、東來三人用年夜飯,守歲。看著東來見到餃子就眉開眼笑的模樣,便關照秀兒,放過爆竹之後,將餃子先煮幾盤讓東來一飽口福。說說笑笑鬧到三更才各自歇了。
獨自回到寢室,沈驤從櫃中抱出青瓷壇放在桌案上,從袖中摸出兩隻紙元寶放入壇中。“和嬸說,未成過親的後生,都有壓歲錢。過年好鵑兒。待我結了手上這攤事,必要告假幾日,帶你尋個開闊自在的去處,讓你安居下來。”
轉眼開年,各處啟封領印信鎖匙開始辦差。首當其衝的公辦,就是宣佈沈驤自即日留禁文案庫,以觀後效的處分。同級幕僚都已知道了安遠衛將軍行轅的鬥毆事件,亦都認為沈驤未曾被當堂拿問下獄,已經是莫大幸運。
一波未息,緊跟著又起一趟波浪。眾人還未散去,門外有人報名自稱:奉武靖王之命,給胥吏沈驤送來兩壇吳州特產桂花醬。一時間,連沈驤都是一愣。
杜崇朝醬壇掃了一眼,面沉如水:“哦,端是做工精細,還是膠泥封壇的。小沈文司喜歡甜食倒不新鮮,新鮮的是足下的口味偏好,居然令堂堂戍邊郡王,都能遣專人傳送吃食。好大面子喲~~”
沈驤挽手淡笑著答道:“卑職怎敢有此等玩鬧之心。是年幼時常與表兄一處,往武靖王帳下走動玩耍。彼時王駕還是武靖侯。想是王爺知道卑職被派駐於此,便也依舊逗趣送來此物。此類膠泥封壇的桂花醬,放存越久,口味香味越好。這兩壇醬留於大人品嚐吧。”
“武靖王專程遣人送與足下的,本官怎好奪人之愛。”杜崇饒有興趣的看著沈驤,很想知道這少年又會耍什麼小動作。
沈驤隨之彎起一絲笑:“王爺不過是藉此物訓教卑職:唯有吃得苦中苦,方有一日等得甘甜馥郁。王爺的心思,卑職已經領會到,這兩壇醬送與大人,以謝閣下暗中相助之情。”
乍然被人點破,杜崇險些從座上蹦起來。急速掃視過四外才壓低聲音探問:“足下怎知杜某是王爺的人?”——“簡單。桂花醬需要拆掉泥封方可取食。桂字去掉一土便是杜字。王爺實在暗示卑職,萬難之時可求助於杜大人。不是麼?”
杜崇暢然笑開,實則已覺渾身汗毛乍起。“今日杜某可真是領教了。鳳郎真急智也。如此,崇也不需再藏。即日起長公子儘可安心在文件庫檢理檔案。其餘事情,只要葉某人不開口,足下便不需涉足。他目下正忙於追剿戍外流匪,不大會有精力顧及這邊。只是於年前提到的‘自陳年積案中篩查線索’之事,確非是搪塞。”說話間,伸手向身邊讓了一下,示意沈驤就近落座說話。
“自先皇駕前安奉督知府陸歆陸大人仙去之後,安奉境外流寇直如蟻穴傾覆般,到處蔓延開來且愈演愈盛。尤以安遠一線受襲擾最頻最重。葉沐泓常說是……有人暗中操縱。可硬是無跡可查。便是最近時候,他已開始懷疑,是王爺在與幕後之人勾結作祟,欲圖借勢做大。故而他欲尋的線索,多半是衝著奉節督護那邊。”——“說人是非者,實是是非人。”沈驤哂笑道。
杜崇噗嗤一笑點點頭,算是預設了這一結論。“王爺其實早已覺察。權且念在葉沐泓於保疆守土之上,功不可沒。故對此亦是一笑置之。留下官於此,並不為窺探。無非是謹防宵小讒陷,激得葉沐泓憑一己之私假忠勇之名,肆意大動刀兵貽禍於無辜百姓。”
沈驤聞言起身朝杜崇挽手一拜:“王爺忠君愛民之義,杜公傾心相待之誠,驤感之肺腑。必盡心相助。適才大人一番談吐,曉以理動以情,木石心腸也會開化的。卑職明白隨後該如何做。如此便先告退。這桂花醬留於大人也好有個解釋物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