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了。”
“有點。”我誠實道,喝乾了已被倒滿的酒杯,“範大人中秋不在家中過?”
他神情迷茫,恍惚兩下,眼底泛著一股悲涼,輕笑道:“家中定義為何?”
姜歡見此,一臉沒落道:“沒有悠繡姐姐的家,回了也會徒增傷悲。”姜離踢了她一腳,她才驚覺失語,尷尬地給大家斟酒。範悠然彷彿沒有聽見般的看著遠方,沉重的目光閃過一絲冷淡、狠絕和無奈。那種目光看得我胸口疼痛,為何會變成這樣?
我順著他的視線遠望過去,彷彿看到了巫山神女峰在漆黑的天空中露出蒼茫的一角,心底染上一股不安,此時煙雨朦朧的花船如果褪去華麗的舞裝與戰船又有何區別?尤其是那艘鳳凰,所謂觀景的雀室可以當作瞭望臺,二層花團錦簇的火紅鳥之下是否隱藏著炮口?一層喝酒的茶廬完全能用於囤糧,天呀,我心中一動,是我多想,還是本就如此。範悠然,你心中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我驀然回首,咫尺的人,卻好像遠隔天涯,我看不透他,又或者他本身就不曾被世人看透過……
悠揚的樂曲緩緩傳來,他坐在船頭,閉上眼眸,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被風吹得鬆散凌亂,柔和的面頰,分明的稜角,纖細的玉指撥動,是讓人迷醉的箏聲。彷彿回到了八年前的初見,如一束脫俗的蓮花仙子又作泛著荷葉的西湖,乾淨、純美、清澈、悠揚。眾人醉了,我也醉了,兜兜轉轉回來,竟是自己低估了他的品性。遠近馳名的蓮花公子怎麼會用墮落這種幼稚可笑的方式把主動權放在敵方手中?對於君主他或許不得不屈就,對於家族他或許無法割捨,但是當遷就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他爆發得比誰都令人恐怖。這與大哥的一貫冷漠不同,大哥曾經沒有心,所以失去不會痛苦。但是範悠然一直是有心的,還是一顆溫暖的心,一雙真誠的眸,一副坦蕩蕩的胸襟,但這些快樂卻生生地被我們無法抗拒的大義所剝奪。正因為曾經擁有的太過美好,才無法承擔失去的痛苦,於是,自責、無奈、隱忍、仇恨。他最在乎的人被送到了權力的頂端,一切的溫暖都消失了,只餘下了一把冰冷的龍椅,姒風賜!我心痛,這個名字糾結我許多年了,當明明是平行線的我們被一種偶然牽扯成必然,誰又能說是誰的錯?
我望著“鳳凰”,胸悶得疼痛,手不經意地狠掐手臂才能撫平心底的思緒。如果說所謂的花船宴會是精心籌劃了三年的陰謀,那麼範悠然卻是在一年前才加入的。這艘他潛心研製的鳳凰到底要開到哪裡去涅槃重生,是越過巴地,還是踏平冥國,而揚帆的時間又定在何時?他們騙了天下世人,還是眾人皆知卻按兵不動?我早該清楚,他既然敢對我一個陌生人口出狂言,又怎麼會是好惹之人?只是我從沒想到過,這恨竟是如此之深,深到他甘心放棄二十多年來的清世之名。
45
念玉
“玉公子……玉公子……”
“嗯?……噢……”
我衝喚我的姜歡抱歉地微笑,她為我斟滿酒杯放在桌上,桃紅色的臉頰分外清明,柔聲道:“悠然大哥的箏曲讓人沉迷,欲罷不能,總想聽了再聽。”
“嗯。”我附合點頭,卻見那雙鳳眸突然睜開,並射出凍人的寒意,看向我,有抹探究。
“範大人好手法,果然名不虛傳。”
“哦……”他淡淡地應聲,仰頭看向天空,滿臉落寞,輕聲道,“玉公子見過冥國公主?”
我手中一顫,酒杯差點落地,尷尬地笑道:“一面之緣。”
“嗯?”他歪著腦袋,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說,“在玉公子眼中,她為人如何?”
我身子僵硬,突然沒了話語,唯唯諾諾道:“看不出。不過,肯定不是強他人所難之人。”
“呵呵。”他輕笑,仰起頭看向天空中的繁星,越笑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