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倉促間賣地,只能賤賣,賣不上市價不說,遭人壓到半價都是可能的。若是地賣賤了,肯定難以湊出要賠付主家的一千兩銀子。
在門外,她看見了眼睛紅腫的果子,再次在心中嘆了口氣,安慰了幾句,又囑咐道:“家中其他事情你且不要管,只須好好照顧金寶,然後寸步不離的跟著娘,防著娘犯糊塗。我去一趟城裡,過了午就回。”
“姐姐,我怕!”果子一說話,又是滿眼的淚水。
梔子從腋下扯出一塊巾子替果子揩乾淚水,輕輕的安撫著:“不怕,爹沒了,還有娘與我呢!”
安慰了一陣,果子平靜了些,戀戀不捨的送姐姐到院門口:“姐姐,你一定要回來。”
梔子出了院門,德三已經套好一輛牛車。望著那輛只有一張木板兩個軲轆的牛車,梔子微微有些訝異,“德三叔,哪來的牛車?”這時節的牛可比人精貴,十里村只有秦家養著兩頭牛,農時租給人耕地,平時都被當寶貝疙瘩似的好吃好喝的供起來。
德三悶聲悶氣的答道:“我想你第一次出門肯定走不了遠路,所以管秦家借的,上來吧。”
“多謝德三叔。”梔子心中感動,緩緩的爬上牛車。
見梔子上車,德三揮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在吱吱呀呀的車軲轆轉動聲說了句:“這有啥謝的。”
十里村距江陵不遠,行了大概一個時辰就進了城。江陵不大,有縱橫交錯的東南西北四條街道,梔子來這個時代兩年,這還是第一次進城,可第一次進城卻是這樣一種境況下。街市上就是再繁華她也無心欣賞,讓德三直接將牛車趕到棺材鋪門口。她選的是鋪子裡最好的黑漆描金壽材,八兩銀子整,付了定錢,約定馬上將壽材往十里村送。
她又去成衣鋪子買了一套天青色的軟緞長袍,花去了二兩銀子。她想,爹辛苦一輩子去了,她想讓他穿一次一輩子都沒有捨得買的軟緞衣衫。
辦好這兩樣,她才對德三道:“德三叔,我想去見杜鏢頭。”
一路上德三見梔子辦事利落,一點也沒有鄉下姑娘的扭捏,心中暗暗驚奇。這時聽了梔子的話,忙應道:“是該去一趟,昨日我只忙著照顧福祿,還沒有抽出空去鏢行說一下失鏢的事情。哎——也不知道杜鏢頭有沒有聽人說起。”
威遠鏢行是一樁三進的宅子,坐落在南街街尾,在南街上並不顯眼,可與蘭家鄉下的院子相比,又不知氣派多少倍。
杜鏢頭不在,說是親自押鏢去了。梔子被一個五六十的老人領到了後院杜鏢頭娘子黎氏的住處,路上她旁敲側擊的問過老人,知道黎氏是個爽利的婦人,鏢行上上下下都做得了主,她這才安心了些。
到了一間廳堂式樣的屋子,她看見一個四十上下的高壯婦人坐在圈椅上與她笑,料想這便是杜鏢頭的夫人黎氏,便緊走幾步拜了下去:“杜嬸子安好。”她沒有稱杜夫人,而是叫杜嬸子,是想在稱呼上拉近與黎氏的關係,方便一會說事情。
黎氏盈盈笑著起身將梔子扶起來,嗔道:“快起來,大冷的天地上多涼啊,看看,手都凍僵了。”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插到梔子的頭上,口中玩笑著,“你這一拜,我少不得要給你見面禮。”
梔子沒想到黎氏會如此熱情,微微楞了一下,然後才誠心謝過。
黎氏將她拉到身邊的圈椅上坐下,“這有什麼可謝的?怎麼著也要當得起你剛才的那聲嬸子啊。”
梔子勉強笑了笑。
黎氏又問起梔子家中的情形,作勢要與梔子閒話家常。梔子哪裡有心情與她扯閒篇,答了幾句,然後找了個空子說了失鏢爹爹過世的事情。
“有這等事情?我們當家的不在,鏢行的鏢師也全都出去了,我在後宅中竟沒有聽說發生了這等事情!”黎氏只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