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站籠囚車到來,立即向站籠中的知玄大師跪了下去,默默地磕了三個頭。
剎時間,十個和尚,百個和尚,千個和尚,從各處默默地走出來,默默地向站籠囚車跪下去,默默地磕頭。
知玄連忙在囚車中端端正正地跪下還禮,也是默默地,熱淚從他的老眼中流到了老臉上。
普天下幾千萬大唐人啊,吃呀,喝呀,勞呀,作呀,拐呀,騙呀,拚呀,殺呀,偷呀,搶呀,行呀,走呀,笑呀,哭呀,嫖呀,賭呀,娼呀,淫呀……誰去思考過天地生成這個與一切有情生物無情生物有感生物無感生物的生老病死大小壽夭完全沒有關係的問題?天地怎麼生成的,與誰過日子有多少關係?可是,人不追尋本源,還叫有感生物有情生物嗎?為什麼有一個人去思索探尋了,反而被押進了站籠,流放到荒無人煙的星宿海去?
有和尚哭出了聲。
剎時間,皇城大街上,響起了一片哭聲。
皇城大街很寬,大約有二百米寬,摺合成丈,也有六七十丈,倒象一個大廣場。和尚們離押送囚車的衛隊很遠,構不成搶劫囚犯的威脅,衛隊也沒有理由鎮壓。
不斷有和尚從街兩邊走出來,向著站籠囚車跪下,與知玄作別。
沒有喊叫,沒有咒罵,只有磕頭,哭聲,風聲,雨聲……
站籠囚車出了金光門,長官命令把城門關上,以免城內的和尚跟著行走。
可是,城門外也有不少和尚,等著在為知玄送行。三三五五的和尚,各自跪路邊,零散地直跪在到十里長亭。前來送行的和尚,幾近萬人。
十坦長亭過後,送行的和尚少了,卻有三三五五的和尚在兩邊山野間,遠遠地跟著押送的車隊,不知是在作護送,還是要一直跟到星宿海去。
宏道遠遠地跟在押送隊的後面,不知是因為崇拜而不捨,還是想遠送到不知多遠的地方再作別?
隊伍過了湟河,這時是中午。
湟河兩岸,是秦朝阿房宮舊址。已有前隊在阿房宮的廢墟高臺附近的大官道旁準備了乾糧和水,分發到將士手中。有人攀上站籠,遞了一份到知玄手中。將士們且走且吃,並不停留,大概是想過了灃河再紮營歇息。果然,黃昏時,大隊過了灃河後,在西岸紮營歇息。
宏道一直在大隊後面遠遠跟隨。他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該把知玄劫走?可是,一過了湟河,他就明白,他連猶豫的資格都沒有了。趙歸真跟在後面,隱隱約約,若即若離。宏道就算下了決心不顧王法要劫人,只怕也不能得手。
他沒有過河。他站在灃河東岸,等著趙歸真現身出來。
果然,最後一隊官兵上船後,河岸上只剩下宏道一人時,趙歸真現身了。
趙歸真從暮色中飄出來,飄到離宏道二十丈處,站定後,卻叉手向著湟河上游作禮道:“文安前輩,歸真在此有禮了。”
宏道一動不動,垂下了頭。
從湟河上游的蒼茫暮色中,飄來了文安仙姑。她是軒轅集的弟子,在道教中,輩份起碼比趙歸真高出兩三輩。所以趙歸真只要知道她在場,就要先行見禮。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在場,要殺宏道,還有些不便。
文安仙姑飄到場中,飄到離宏道二十丈遠的另一個地方站定,沉聲喊:“宏道!”
宏道自從練成神變功夫後,一直沒有去找老文安公主,他二直忙於恢復整頓白馬寺的佛制佛譽。到了此時,他是避無可避了,只好轉身見禮道:“宏道在。”
這一聲“宏道在”的回答,既恭謹,又充滿了內疚之情,老文安一聽,頓時熱淚盈眶,險些就掉了下來。
宏道更低地垂下了頭,不敢正視文安道姑的臉。
“你抬起頭來。”文安仙姑說。
宏道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