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想逃避。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很高興聽。”但是她反而用暖暖的小手捧著他的臉,不准他逃。
他的神情總像在逃避著什麼,她一直看在眼底。
她習慣觀察別人,從細小地方開始,到一言一行,以及對方的思考模式。她由純然第三者的清澈目光觀察著他,看他常常不自覺的嘆息,或是因為一陣風而傷神黯了眼睛。
胭脂。
她想是因為那個名叫胭脂的女人。
他應該不曉得在他倒在故里門口的那一夜,她在看顧他時,已經從他的夢囈中得知了令他心慌意亂的禍首,清楚他不時閉口不言的沉默是為了什麼。
她是單純,可並不傻。
所以她不在意他總在自己面前失控暴怒的模樣。
人的悲傷總要有地方可以發洩,如果她能成為他發洩的出口,她會很高興的。
真的……
黑眸閃動著複雜的光芒,他發現自已幾乎無法抗拒她。
比水還柔軟的纖細人兒,口吻卻比鋼鐵還要強硬。
她正用自己的方法來關心他。
但……不行!
他輕輕地撥開她的手,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駭人的黑暗。
已經沒有再多的力氣去掩飾自己崩壞的一面的他,只想快點逃離眼前的一切。
“太阿……”她的語氣透露出濃濃的關心。
“我沒事!”像是被燙著,他焦急的截斷她的話,轉過身就想離開。
繼續留下來,他一定會失控的!
冉纓沒有追上去,卻用暖嗓追了出來——
“自古以來,太阿所以傷人,端看手執太阿之人怎麼使用它,如果是在仁者手中,它可能僅是一件掛飾;武夫手中自然就是傷人利器。”
長腿漸漸停下腳步,孟少陵不能自己地緩緩回過頭。
她想說什麼?
第8章(2)
“但無論在什麼樣的人手中,被如何使用,皆不是出自太阿的本意。”柔情似水的眸子筆直地望著他,帶著他不懂的溫暖,牢牢擄獲住他的心。
孟少陵深深地凝視著她,將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烙印在心版上。
“所以我在想你之所以如此憤怒,可能也是有著身不由已的原因……”這就是她為何替他取了“太阿”這個名字的原因。
略帶嘆息的話語方落,他倏地抱住了她。
為何她懂?
為何他隻字未提,她卻能說中他的心?
為何她的話令他如此失控,只想崩潰哭泣?
“太阿……”冉纓被他的舉動給嚇著,吶吶地開口喚。
“只有今晚就好……”他的聲音沙啞,似乎帶著一點點的哭音。
她頭一次聽見他說出口的話帶著遲疑和脆弱。
他說話的語氣向來是強勢乾脆的。
“嗯?”所以她輕輕應了聲,怕驚擾了他此刻極不穩定的心神。
“請你叫我的名字。”
冉纓一雙圓潤的水眸倏地放大,然後兩條纖細的手臂攀上寬廣厚實的背脊,輕輕拍了拍,紅唇揚起溫柔的笑,開口——
“少陵。”
他全身不可控制地強烈顫抖起來,想要甩開此刻如此貼近自己心房的她,又矛盾地緊緊抱在懷裡。
他的憤怒、悲哀、絕望以及墮落,傷痕累累的“黑暗”在一瞬間毫不保留的傾注,流入她的體內。
他的心有個深不見底,漆黑冰冷的大窟窿。
雖然那個窟窿的存在令他痛苦,他卻不想求救。
他不希望任何人替他分擔痛苦,懷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當夢醒了,只會更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