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方休。但這不是真的。只要停在原地等一等,等它過去,之後的每一日都會比今日好。去期待,以後會有怎麼樣意想不到的美好。放棄了,就遇不到了。”
“你真的這麼想?”
我鄭重地點點頭,道:“我真的這麼想。”
他的眼眶微微泛紅,眼中氤氳了水汽,在陽光對映下似一池春水晶瑩。身畔喧囂漸止,只有他披散的發在輕風裡翩動。然後他攬過我的臂膀,靠近,在我的額角輕輕吻下,很久都沒有離開。頓時的愣怔過後,我抑不住嘴角勾起笑意,閉上眼,安靜地感受他沉穩熟悉,令人安心的氣息。
他的聲音裡有隱忍的哽咽,近似呢喃:“要一直這樣想。不論以後發生什麼,一直這樣……”
我伸手摟住他,勉力仰頭靠著他的肩,回道:“嗯,我們都是!”
入夜時分人群未散,我才發覺此地今日開夜禁。在通往客棧的主街上,人流不減反增,異常熱鬧。夜風拂面,花壓雲鬢微偏,婦人倩妝淡服,相攜冶遊。各族胡人盈集,熙攘囂雜。文士灑拓不羈,手執麈尾,翩然若塵。令人不覺心生錯覺,以為現世太平,國泰民安,萬事萬物皆順自然。
司馬熾不知從何處提了一盞花燈送我,我們站在街中央,成了川流熱絡的街景中唯一的靜止。
我忽然想起,自袖中掏出一物遞給他,道:“這般重要的東西,該好好珍惜。”
那是在醉月居被他折斷,蘭璧的玉笛。當日聽聞平陽城中有巧匠能修,便託了阿錦送去。如今斷裂處以金絲銜接,外觀上看,倒與笛子的玉色渾然天成。
我惋惜道:“音色怕是再不如從前了,收著做個念想也好。”
他有些愣怔,緩緩接過玉笛,微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什麼。
“你不必謝我。我只是覺得,既是你的過往,就不該丟棄。夫子雖教人‘既往不咎’,可一個人沒了過往,多無趣。”
一陣出神過後,他面色淡然地提醒道:“夫子說的‘既往不咎’,彷彿不做此解。”
“哎喲,知道你博學多聞,一定要顯擺嗎?”
我沒給他還嘴的機會,笑著轉身,拉他往一處熱鬧的亭臺行去。
亭中有一幫胡人演樂賣藝,異域樂曲熱烈,胡姬舞步飛旋,觀者如痴如醉,也有跟著手舞足蹈的,口中哼哼呀呀,是一片略帶怪異的和樂融融。
我與司馬熾攏袖旁觀,有感於美景當前,都有些忘情。半晌司馬熾衝著案上的一張琴微抬了抬頷,道:“幾月前教你的琴曲《踏清波》可還記得?”
明白他意欲何為,我一臉為難道:“有這回事?”
他只當沒聽見,繼續道:“《踏清波》的曲調頓挫抑揚,與此情此景正相宜。不若你獻藝一曲?”
“我不獻。”
“為何?”
“怕丟人。”
“不怕。”他柔情似水的目光中滿含鼓勵,感動得人心中一軟,然後道:“橫豎你丟人丟慣了。”
“呵呵。”我冷冷地笑了兩聲,點頭道:“也是。”
“要我撫琴也可以,但需你從旁奏和。”我指了指他腰間的玉笛。
片刻猶豫過後,他點頭一笑。
天上月色靜好,身邊歡聲熙鬧,指尖磕絆的《踏清波》,耳畔流曳的《踏清波》,我錯弦時尷尬的大笑,眾人暢快的拍掌蹈足,水榭亭間的燈火輝煌,還有司馬熾自始至終的風姿玉立,溫潤帶笑。那是個令人難忘的夜晚;是個想一想,都會高興地差點哭出來的夜晚。
“今日真是暢意啊……”
夜闌星稀,人跡零落,我趴在司馬熾的背上,懶懶晃著雙腿。
“嗯。”
“阿熾,以後我們也一直這樣吧?到了豫章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