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筋骨的活動在我的生活裡消失了。年紀相仿的小哥哥沒了玩伴,蹴鞠變得遙不可期。如今既然不必再擔心夫君這個問題,難得的機會怎可錯過?
我在和煦的陽光下灑脫地左奔右突,驚歎於多年後自己仍舊如此輕鬆靈動。旁人投來豔羨的目光和嘖嘖稱奇聲,他們一定很少得見如此的女中豪傑。記憶裡的動作並未隨著年月褪淡,一抬腿一投足身輕如燕。隨後果然毫無防備地身子一輕,面朝大地結實摔去。
在眾人的轟然大笑中,我乾脆利落地坐起身,保持一個不羈的姿勢,一面默默地吐出嘴裡的泥。
司馬熾在我身邊蹲下,抬手拂去我臉上的泥草,溫和地說:
“可有傷到哪裡?”
我看著他明顯忍笑的溫潤臉,沒好氣道:“想笑便笑吧。反正你一定在腹誹‘我早告訴過你’。”
他臉上的笑意果然更盛,道:“我只是有些納悶,為何你總會忘了自己是姑娘家。”
“不如人家溫婉自矜,你嫌棄了?”
“唔,其實這樣的你,也別有一番可愛之處。”
“也許我本該生為男子的。”
“嗯,的確。”
“若我生為男子,你還會喜歡我麼?”
“應該,不會。”
“看吧,你還是嫌棄我了。”
“……”
他無言以對的臉有些微扭曲,我自鳴得意,忘卻了摔跤的丟人。半晌,他笑著重問道:“可有受傷?”
我左右覷著無人圍觀,輕輕捋起裙角,腳踝處破了皮,有些紅腫。我剛想笑言“以方才直挺挺的摔跤姿勢,傷到此處真是奇特啊”,見他作勢要將我打橫抱起,趕忙推道:“無妨無妨的。”說著大咧咧地就著衣袖往傷口上拍了兩下,又道:“小傷而已,我自己能走。”
我雙手勉力一撐,起身站定,將重心落在單腿上。
再抬首的時候,對上他沉靜的目光。斂去笑意的臉在日光下熠熠生輝,俊美得令我呼吸一滯。
他凝神注視著我,認真道:“你總是這麼好勝。”
“痛也好,難過也好,總是說‘不要緊’。”
“這樣的你,無論在哪裡,都能頑強地生存下去吧?”
我眼皮一耷拉,假裝生氣道:“拐彎抹角的,又在說我不像女子了?”
他輕笑出聲,兀自搖了搖頭。
“還是,擔心我難養,吃不了苦?”
不等他回答,我趕忙道:“你放心好了。我自幼起居服食不好奢華,只省儉潔淨便好,一點也不難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在誇你。”
“真的?”
我喜上眉梢,扶著他的手,慢慢往回走。一旁蹴鞠的人群依舊意興高揚,孩童鬨鬧,婦人嫻靜,路過的行人駐足觀望,一派早春諧景。
“你知道麼,我沒有關於父親的記憶。家裡人都有,哥哥姊姊們,還有姑姑嫂嫂……獨我沒有。有時候他們會說起,父親當年如何文采飛揚,又輕世不羈,行動言論常出人意表。於是我就會想,為什麼父親不能再等等?只要兩三年,甚至多一年都好,我就能記得他了。”
“雲靜……”
“我知道生死有命非人力所能扭轉。但若可以,哪怕只有一絲機會,父親也一定會堅持下去吧?人死神魂寂滅,無知無覺,於自己又有何懼,說到底,不過是為了生者。因為那些羈絆,那些牽掛……”
他停下步伐,轉首看我,眼中似有探尋。
“想知道我的秘訣嗎?這麼‘頑強’的秘訣。”
“是什麼?”
“停在原地。實在無法繼續邁步的時候,就停在原地不要動。眼下是最壞的時候,可能痛不欲生,只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