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側頭,眉眼一掃,卻見那人斗笠抬起,黑紗遮擋瞧不出面貌,但定是正灼灼地望著。遇著個叫板的,那公子趾高氣揚,又開口聒噪:“這小娘子本小爺要了!”話音兒是朝著同桌那人。
林子衿眼瞧著身邊的人越聚越多,心下甚是煩惱,同病相憐地往對桌一望,見那人不慌不忙地將斗笠一揚,輕輕落在桌上,露出臉來卻看不著面貌,黑黢黢地半張鐵面嵌在臉上,叫人看了忍不住心頭一顫。她放了碗筷,瞧那面具新奇,莫名地覺得耳邊清爽,再扭頭,才見眼前也落了乾淨,偌大的廳堂之中,只剩下幾個腿腳慢的正往樓下跑,口裡哆哆嗦嗦地念著:“鬼王爺……鬼王爺……”
林子衿雖滿腹狐疑,但少了閒人糾纏,不禁心中敞亮,揚頭對那人明媚一笑,展顏之時,燦若黃華。她沒在意那男子微微一怔,自顧自地拾起竹筷,接續方才的津津有味。京城雜亂之首的逍遙居,此時午後和煦照耀,二樓內菜香若有若無地飄散,竟湧動起一股耐人尋味地安詳。
京城尋親
悅城大道依舊熙熙攘攘,小販叫賣,討價還價之聲不絕於耳,灼眼的日光移至西南,直曬得往來布衣汗流浹背,抱怨連連。逍遙居一樓,好事之徒似比平日裡多了不少,或三四人擠在一張條凳上喝茶,或蹲坐檯階上嗑瓜子,或跑到對過門臉前往回張望。
二樓憑欄而坐的二人,一個眉眼清新細緻,邋遢打扮,一個冷麵如鐵勁裝如墨,遠觀之,倒像是一對武林高手,約戰至此,也不怪樓底下有一群等著瞧好的。林子衿竹筷一撂,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轉身叫小二外帶兩個饅頭,卻尋不著半個人影,扭頭回來才見那除去半個鐵面的臉,不動聲色地瞧著自個兒。
她心下一陣慌亂,瞧他不吃不喝,一時冒出許多猜測念頭,去尋他的眼神,卻空洞洞地看不出什麼,於是不知所措地挪了屁股,移到鄰桌去做,又喊了兩聲小二。酒樓外熱如火烤,這廂卻冷若秋風掠過,林子衿無人搭理,自覺尷尬,心裡計較著照方抓藥不能耽擱,便起身乾脆利落地將斗笠戴了,小跑下樓,湧入人潮,空留一股莫名的寂寥之情,混在溫吞的氣息中,久久不散。
林子衿只覺得光照如碳烤,人氣撲鼻,一路上左閃右躲的,行至藥鋪門口,抬腿剛跨過門檻,卻終究比那病痛晚了一步。自全身毒紋散了,她便每月心疼一次,每回病發,便被折磨的死去活來。
她一頭朝裡跌倒,蜷在地上一陣抽搐,斗笠滾落,手裡還攥著那藥方。待櫃檯內的掌櫃的跑出,她忽然心口憋悶,似被人踹了一腳,未及將那紙片遞到他手裡,便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再悠悠轉醒之時,她朦朧中發覺四周搖搖晃晃,心頭倒是少了刺痛壓抑,但耳邊聒噪著實讓人慌亂不安。
“師父,您快停下!”她剛收了這聲入耳,頭頂忽然一滯,咯噔一下磕在硬木上。她小聲嘶了一聲,疲累睜開眼睛,卻見滿眼繁星點點,原來是在露天。
“你這個笨娃子,懂什麼?”蒼老又倔強的嗓音嘆道,“馮姑娘是這鴛鴦樓的人,咱們惹不起,需得趕緊送回來。”
“師父!馮若夢早就死了,您把人家黃花大閨女送到這種地方來,要早天譴!”話音落了,她身下又是一頓,這般頭重腳輕的折騰,晃得她喉嚨發緊,一陣噁心,不得不撐著身子坐起。夜空拋在腦後,映入眼簾的是頭瘦驢,正被一老一小拉的進退兩難,那口口聲聲喚師父的,正是白日裡在藥鋪裡見的掌櫃。
老頭髮現身後人影,顫顫巍巍轉過身來,二人霎時噤聲,與她面面相覷。
“姑……姑娘。”掌櫃的擺著一雙手,急的口吃。“我們爺倆不是壞人。”
“需快些叫門……”那老頭也慌了神,自言自語著往前頭的小紅門走,還差兩步時,忽然嘩啦一聲,那豔紅的門板朝裡開了,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