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桃媽媽離開到這會兒,已過了半個時辰,哪裡見著人影,不知這樹上的賊人何時到的?林子衿心中嘀咕,身後漸漸傳來模糊的體溫,那是因地方狹小,前胸貼著後背。正欲哭無淚的當兒,耳邊又傳來響動,卻是步履輕盈的腳步聲。她想探頭,便見領子後面伸出一隻男子的手來,恰好敞亮視線,對著樹下不遠處一綠衫公子。那公子搖了搖摺扇,四下張望,不耐煩地扇了幾下,忽而轉身,才見另一藍衣公子翻過牆頭,緩步走來。
“你怎麼才到?怎麼不見那隨行的姑娘了?”綠衣的開口,是個女聲,且讓林子衿心中一悸:怎地這般耳熟?
她轉轉眼珠,再聽,是那藍衣的開口,喉嚨沙啞,混沌不清:“那小子是逼你嫁人,這才來求我吧?”
“七皇叔,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上回助你奪了那寶貝,不知你可得了秘籍?神功練到了幾成?”女子被他將了,反唇相譏。
藍衣男子不語,背手身後,靜了半晌,鈍瑟道:“逃婚之事,不難。只是這回,你需幫我尋找幾個故人。”
“什麼故人?若是我認得,自當助皇叔一臂之力。”她喜出望外,往前一步貼近。
男子又是一陣沉吟,緩緩抬起頭來,往這海棠樹上瞧,不動神色地轉著一雙眼。林子衿心中似沉了一灘冷水,溼嗒嗒地涼了心口,她已認出那是姜采薇,而七皇叔,自是那日血戰的高手。她瞧著眼前那隻手鬆了勁兒,遮擋住視線,移到自個兒肋下,雙指著力一點,登時憋得她禁了呼吸,待樹下人再次開口,那人才緩緩鬆開。
“你與我近些,記下人名。”七皇叔語畢,便是一陣躁人的寂靜。
“記下了,定在中秋月圓前辦妥。”姜采薇興致勃勃,與那男子簡練話別,分別一北一南地離了院子。杏子樓前,復又歸於平靜,只聽得海棠花隨風沙沙作響,蟲鳴參差。
林子衿竭力忍著,不想往事幡然而來,正全神貫注,忽然穴道解開,她便撲通一聲,摔倒下來。腿上大概是磕傷了,但麻木不仁地顧不上疼,眼瞧著樹上落下一人,穩穩立在眼前,一身夜行衣,黑洞洞地鐵塔一般。她怯生生地往後爬了兩下子,那人也跟了過來,模樣曝在月亮下,面上銀光鋥亮,原來是晌午酒樓裡的黑衣斗笠,只是換了張面具。
她嘴上一努,最終噤聲,心中忌憚不敢開口。想起方才他捉住自個兒那恐慌,爬起來就跑,剛起身,脖領子便被他抓緊了,勒的喉嚨乾嘔不止。
“咳咳……”她被他一路帶著,飛身上了二樓,背後力道猛地推動,跌進那滿是瓶瓶罐罐的藥房。她腳下不穩,幾個踉蹌,餘光瞥見那男子揮手,變戲法似的關了門窗,閃身到跟前,長臂伸出扼住她的喉嚨,抵在房柱上。
林子衿煞白了臉蛋,死命去扣他的手,見他紋絲不動,露出的半張臉,冷得浮霜。
“你是姜安成的人?”他薄唇微啟,頭一遭講話,涼颼颼地與渾身殺氣相得益彰。
她沒了力氣說話,擺手又搖頭。
“那為何在此處?”他鬆鬆手,讓她喘氣。
“我住……這裡。”她臉頰白了又紅,緊攥著他的手掌,恐他再來。
“方才她講的隨行女子,不是你?”他第三問,似已信了她。
林子衿長舒氣,精疲力盡地順著柱子往下頹坐,卻還拉著他。“不是。咱們晌午還見過,我何曾害你?幹嘛……幹嘛下手這樣狠?”
銀面男子矮下身來,蹲在跟前,緊追著她眼神,見她不躲不閃,倒是含淚委屈。再憶方才她樹下的飄然步履,雖無嬌柔嫵媚,卻是分外清澈無瑕,怎麼瞧也不像是個有心眼的。
“一時情急,多有得罪。”他側了目光,禮雖講了,但毫無歉疚之意:“今日所聞所見,切勿外傳。”
她滿腹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