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書雲閉關半載,雙鬢斑白染過半個發冠,修道之人的心焦,卻比凡人更加難抑,臉面相較去年,竟是枯槁了幾分。
“鄭道長念及本門聖物,程音只是想替小貓奪回那紫玉,前思後想,對一事生疑,需道長親口解惑。”他更近一步,聽他不語,默許再道:“晚輩先前聽聞清風觀觀主樸書萬為人嚴謹,對弟子管教刻板,但去年頭一遭到訪,便在觀內遇到女眷。這會兒再來,無人通報到訪,更無人阻攔入觀,卻見清風弟子個個偷閒,不知是樸觀主何時變了性情?”
喬書雲背影僵了一瞬,繼而轉身回望,目光凜凜,冷聲問道:“以你之見?”
程音收劍,正色而言:“當年害小貓落入刀風澗的惡人,身上曾有紫玉一塊,且隱入清風山中遍尋不著。晚輩以為,那惡人便是這觀中的道長。”
“那又如何?程公子提及五師弟,可是認定那惡行出自他的劍下?”喬書雲眉頭又凝了一凝,才道:“書萬這些年來,雖不通人情世故,但卻是慎言慎行,絕非心狠手辣之輩。若是提及清風觀中的異類……”他忽然頓了話頭,低沉了嗓音:“那人多年前,早已入土。”
“清風六俠中,林道長為奸人所害,斯道長相繼身故,另兩位前輩雲遊四方。前輩所言,可是斯道長?”他知眉目已近,忍不住氣躁,卻見喬書雲意味深長地望過來,躊躇不語。
“前輩,當年林道長辭世,前輩痛失手足,疾首多年。而今……晚輩亦受此熬心之苦,追查清風觀紫玉,絕無不敬越矩之意,只求為小貓討個明白。”
喬書雲略作沉吟,終於開口,語意悠長:“清風觀四弟子斯書諾,本是姜天佑皇帝的第七子,只因出生之日天象大喪,國師妄言其命敗國運,自幼被送至清風觀修行。四師弟廿十四歲時,受其母閒貴妃蠱惑,行刺太子,宮廷大亂,天佑皇帝大怒,遣數十高手追殺,半月後貧道聞其死訊。那時,六師弟也已辭世。”
“七皇子……七皇叔……”程音喃喃自語,心間已將來龍去脈穿起,不由得脊背發涼,猛地抬頭:“那斯書諾還活在人世,那日竹林高手,蘭雀山腳的七皇叔,便是他!”
“貧道也曾暗自揣測,只是四師弟若仍活著,想盜取清風聖物,也絕非易事。玉宇臺為禁地,出入需得過我這關。”喬書雲踱步蓮花池前,閉關時的種種推斷,此時才有機會道明。
“這禁地,觀主也曾出入。”他替他說破,頓挫一瞬,大步流星地提劍往外。
“欲往何處?”他揚聲未落,卻見地堡入口閃身進入一人,那青袍年長者,正是樸書萬。
程音本想去尋他,這會兒也是一怔,瞧來者神色自若,忽然靈機一動,抽劍飛身而上,使出凌厲招式,逼他徒手相搏。樸書萬臉色自若,身形一滯,仰身躲過,翻掌揮來,內力渾厚前所未見,震得他朝蓮花池飛去,千鈞一髮之際,喬書雲抽袖出手,將他拉住。二人一同站定,程音不等氣緩,朗聲道:“樸觀主這身功夫好眼熟!”
“你這毛頭小兒,如何進得我派禁地!”他上前兩步,臉上仍是麻木不仁。
“聽聞樸觀主打小口吃,方才我這一下子,怎地不見舊病復發?”他一語點醒夢中人,喬書雲登時冷了目光,瞧那僵板的面孔終於扭曲幾分。
“書萬……在何處?”
那假扮的冷冷開口,答得輕蔑:“哼……十年前,早已作古。”
“你!”他指間攥得咯咯作響,心中痛的緊縮,靜謐須臾,玉宇臺殺氣暗湧,燈火飄搖。電光火石交錯間,高手過招,二人同時騰起,程音持著利刃卻插不上手,只得瞧著二人掌間肉搏,招招力狠,掌掌致命。一起一落,一閃一躲,十數招過後,那斯書諾忽然揭了麵皮,歪起一邊嘴角,反手擊向喬書雲湧泉穴,將他從半空中震落,跌落在玉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