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他的總是溫暖的居室,可口的飯菜,孩子的笑語,還有她的微笑。
最難最苦的日子,他看得出她的蒼白消瘦憂愁。可對著他,她只是微笑:“無事一身輕。沒了那些差事,正好多陪陪額娘,多陪陪孩子。”
這樣的她卻不得不戴著皇阿瑪賜下的“嫉妒行惡”的帽子。說到底,都是他連累了她。尊敬,感激,愛惜,可她最想要的,他已經無法付出。他虧欠她的,良多。想起從前的情形,只覺得造化弄人。
八阿哥默默出神之際,聽見十四阿哥在說:“楚言明年回來。”
八阿哥一愣,喃喃道:“她當真要回來了?”
“我聽額娘說的,額娘眼見皇阿瑪親口告訴太后,錯不了!她一走七年,東西送回來了不少,人卻一次也沒回來。她臨走時,還說要和純愨公主一同回京省親。純愨姐姐都歿——”覺得這麼說不吉利,十四阿哥驀地住了口。
八阿哥也有些嘆息:皇家嫁到蒙古的公主大半活不長。在她之後出閣的純愨溫恪敦恪三位公主都歿了。每次聽聞噩耗,他都為她擔一把心。幸而,阿格策望日朗還能愛惜她的好處,她在那邊還好。如今,終於聽說她要回來,不知怎的,他又有些擔心。朝中的形勢,佟家的情景,物是人非。皇阿瑪的心思晦澀難測,萬一,這一趟——她多年辛苦,好容易得到的安寧,豈不是又要斷送?
“她走後這些年,太后跟前來來去去這麼些人,拿她一比,要麼笨嘴拙舍,要麼不貼心,要麼什麼也不懂,沒一個入得了眼。只有冰玉勉強能對太后的心意,可又哪裡比得上她。太后私下裡對額娘說過幾次,很是後悔當初沒能把她留下,只盼著她回京省親,多住上一陣子。起初,她孩子小,她事事親為,連保姆嬤嬤也沒要。太后憐她辛苦剛強,只說過兩年孩子大了,一塊兒帶回來看看。後來聽說她帶著兩歲的兒子去了趟印度,太后惱了,罵她沒良心,直說要下懿旨命侍衛拘她回京,到底還是疼她,聽說她又有了身孕,反倒賜下許多滋補品。算著她女兒也會跑會跳了,太后催皇阿瑪下金牌招她回京。我看皇阿瑪心裡也惦記著她,可巧為了拉薩那個喇嘛的事,西藏青海準噶爾不時有使者來京,一邊一套說辭,鬧得皇阿瑪怪煩的,就命阿格策望日朗額附覲見陳情,順便陪公主回京省親。不想楚言自己病了一場,誤了起程的時機。阿格策望日朗放心不下,不敢抽身,讓策凌轉呈他倆人的兩封親筆信給皇阿瑪,說明年一家四口一同回來,至熱河覲見。”
“她病了?病得可重?”八阿哥心中一緊。達賴喇嘛的冊立是個隱患,若不能早日解決,遲點早點必會爆發,首當其衝要遭殃的就是她。前幾年,他曾委婉地勸過皇阿瑪,只可惜朝中有些大臣認為西藏遠隔萬里,不足為慮,又說天子無錯,斷不能對番夷認錯服輸。皇阿瑪年紀漸大,越來越在乎面子。早先,他尚有能力時,未能幫她解決這個難題,如今有心無力,更是愛莫能助。
“她信中只說先前孩子病了,忙著照顧孩子,飲食不周作息失調著了涼,現已好轉,再休養一段必能復原,阿格策望日朗恐她受不了路上顛簸辛勞,把行程改到了明年。阿格策望日朗也是差不多的說法。皇阿瑪還對太后說,額附體貼,也是楚言的福氣。”十四阿哥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還是她那兩個漢軍侍衛給四哥和佟家的信裡道出了原委。八哥也知道,她是個閒不住的,一會兒一個主意,給自己弄出了一堆大小生意,又要親自撫養兩個孩子。我們那個好額附會用人,把他那東一個西一個的四五處莊園,七八處牧場,一大把的女人都丟給她照管,自己做了甩手掌櫃。他那一大家子人,也沒幾個好相與,只瞧著楚言出手大方,性子隨和,都想打她身上刮出點油水,時不時要弄點事。從去年秋天,額附的生母,兩個孩子,相繼病倒,楚言一邊服侍病人,一邊打理家務生意,累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