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用功,淨想著專門撒野貪玩。這回可倒好,放著清閒安逸的學堂不坐,偏要跑回家去拾土坷垃掙命去,找罪受呢。
幾個崽子沒話接對,都耷拉著小腦殼兒,不吱聲了。
振書說,你幾個也不用急著回去。等我看過了那幾個娃兒,咱搭幫一塊走。
杏仔把鋪蓋卷往地上一撂,說,爺,你快去快回呀。俺們就在這兒候著,不進去了。
棒娃揭他的老底道,杏仔和冬至怕羞,不敢見老師呢。爺,我不怕老師笑我,就跟你一起去。說罷,他把手裡的傢什胡亂地往門外牆根裡一扔,顛顛地又隨振書進了學校院子。
果如杏仔講的那樣,那幾個娃崽兒都挺老實地在教室裡用功複習。或許是到了最後的衝刺階段,上課時間不再如往常那麼死板。學生們有在教室裡複習的,也有夾著課本書籍跑到操場邊牆旮旯裡埋頭用功的。振書只見到了紫燕、停兒和文文。鍾兒和斌斌倆人不知跑到哪兒去看書了,最終沒能見上面。
出了學校大門,振書帶著三個崽子,踏上了回村的大路。
第九章 一地杏黃4)
此時,正是麥苗灌漿的時節。溝嶺川窪裡,散佈著東一塊西一畔的麥地。綠油油的麥苗正在拔節殺漿,散發出一股股的清香氣息。有成群的山雀在麥田裡飛來掠去。時而盤旋於麥苗上空,如鷹兒翱翔魚兒潛游;時而一個俯衝沒入田裡,悄沒聲息地隱藏了影蹤;時而成群結隊轟然而起,直奔另一塊麥田疾馳而去;又時而散落在田地四周的野草樹枝間,吵嚷著,嬉鬧著,追打著。“啾啾”的鳥語隨意丟落在山坡田野間,混入了山風鼓起的天籟之聲裡。
大路兩邊林木茂密,雜草叢生。放眼望去,只見層層疊疊的肥枝綠葉,把一座座山體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密不透風。只見蒼翠,不見蒼涼。
棒娃時不時地撇了眾人,抬腿鑽進厚實的樹林裡。不一會兒,他又從遠遠的拐角處現出身來,跟後面的幾個**聲喊叫吆喝著。
振書邊走邊問冬至道,沒學上哩,你想回家幹些啥兒呀。
冬至悶頭回道,我要去當兵,跟秋分和勞動那樣,扛槍穿軍裝吃軍糧唄。
振書又扭頭問杏仔,你吶。
杏仔想了想,不情願地回道,我還能幹啥兒呢,就跟我爺下田種地唄。我爺沒有幫手,需要我呢。
振書有意問道,你不去幫你爹種地麼。他的人手也緊呢。
杏仔沒有回聲。
振書也不再追問他,就朝遠處的棒娃高聲問道,棒娃,你打算回家幹啥兒吔。
棒娃正用腳尖踢著路面上的一顆顆小石子。他漫不經心地回道,幹啥兒,跟我爹一起幹唄。我爹講哩,一旦下了學,就叫我跟他到山外面去搞收購鮮果的營生。我也願意去呢。
正這麼瞎聊著,身後傳來了汽車馬達聲。轉身望去,就見遠處的密林間捲起一股塵灰,同時伴著響亮的喇叭聲。眨眼的工夫,洋行的大貨車攜風帶塵地駛將過來。路過幾個人身旁,又戛然停住了。駕駛室裡探出洋行的腦袋,招呼幾個人上車。洋行的貨車廂裡裝滿了鮮果,是從山外收購點上拉來,準備送到果脯加工廠裡。
幾個人笑逐顏開地往車上攀爬。振書爬進了駕駛室裡。幾個崽子則猴子般攀爬上了後面的車廂裡。洋行還囑咐道,別亂摸亂吃哦。這些都是整斤整兩的,缺失不得呢。
待車子一發動,棒娃就迫不及待地從筐子裡摸出一把杏果來,擦也不擦地就往嘴裡塞。抽空兒,他還往書包裡塞進了幾大把。杏仔和冬至見棒娃先動了手,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大吃大嚼了起來。沒等進到村子裡,棒娃和冬至的牙齒就開始向外泛涼氣了。今晚,他倆肯定要吃不好飯了。長得結結實實的狗牙一定被酸倒了,沾不得一丁點兒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