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在他忙忙活活地算計著在建廟過程中如何開支如何節省費用的那段日子裡,一些不妙的跡象早已初露端倪。比如,四方曾幾次回來跟他講,飯店的新一輪承包已經開始了,競爭十分激烈,似乎內部還有很多貓膩。比如,他曾抽空兒跟振富商議過,說四方急了,倆人能不能承包得上,還尚在兩可,咋辦。振富卻不急不燥地回道,那又有啥法呢,由著人家安排唄。再比如,正是承包的關鍵時候,無事就跑到建廟工地上溜達的振富突然消失不見了,且整個村子裡也見不到他的影子。曾有幾次,果脯廠的人徑直跑到建廟工地上尋他,埋怨道,廠子裡有一攤子的事體等他去處理吶,就是尋不見人,等等。現今兒想來,振書是被振富老老實實地耍弄了一回。就如大人耍弄吃屎的娃崽兒一般,可憐又可笑。試想,憑振富平日裡精明細緻地做派,在你死我活一般的飯店承包大戰中,他怎會安適淡然地穩住神兒坐得穩呢,怎會神出鬼沒地叫人抓不到他的鬼影子呢。一切跡象表明,振富暗地裡使了絆子,下了黑手。把振書爺們乾乾淨淨地清掃出局,精赤條條地被攆出了飯店,趕回了村子。
究竟振富使了什麼絆子,下了啥樣黑手,沮喪的振書爺們一直想不通,也沒法去找振富當面求證。
飯店承包大戰塵埃落定後,振富曾當面對振書說道,也不知咋搗鼓的,鎮裡領導就是看中了銀行一人,其他人都一概都看不上眼。要是四方還想幹飯店的話,就讓他繼續跟銀行一塊幹。雖說現今兒倆人的身份不同了,但他哥倆這兩年互相幫襯著齊心協力地經營店面,有感情,又合拍,估計也能軋活得來。要是有了啥不悅的,再分開也不遲哦。
他的話,讓振書如活生生地吞嚥下了一隻臭哄哄的蒼蠅一般噁心難受。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來。其實,早有小道訊息傳出,振富為了獨攬飯店承包經營大權,跟楊賢德私下裡做了一筆可恨的交易。就是,一旦讓銀行單獨承包了飯店,鎮政府這兩年在店裡吃喝拿要而拖欠下的一筆數目不小的招待費,便一筆勾銷了。
振書爺們蹲坐在家中,前思後想了好幾天。琢磨來琢磨去,一致認定,這條小道訊息是確定無疑的了。如若準確求證,就得去問楊賢德。但是,李振書一家人從來就跟政界搭不上邊兒,如何求證得了。事已至此,振書一家人對振富一家由氣到怨,由怨到恨。可以說,恨入了骨髓裡。
第九章 一地杏黃
振書對著欲哭無淚的四方發狠道,沒啥兒呀,不就是想多掙點兒錢嘛。現今兒,神廟也立好哩,東山再起的機會有的是。不在這一時,也不用在乎這仨瓜倆棗的。你們都記住嘍,他李振富這麼絕情寡義,就是條闆闆正正翻臉不認人的白眼狼呢。一旦哪天落到咱手裡,就齊了心地往死裡整。誰要是心軟可憐,誰就不是我李振書的子孫後人。
四方眼淚汪汪地問道,現今兒,咱可咋辦哦。飯店沒哩,我還能幹些啥生意呀。
振書安慰道,甭急,甭急哦。你就先在家裡定定神,順順氣,幫襯著料理料理地裡的活計。我都替你琢磨好哩,就是眼前火候還沒到呢。一等到了,你照樣比別人強,日子也照樣比別人家紅火。
四季也在旁幫襯著勸道,弟,甭愁哦。咱家現今兒不比往日哩,悽惶的日子已經過去哩。有了廟子,就等於咱家院子裡栽下了棵搖錢樹。想咋樣抓錢,抓多少,全由著咱家人說了算。就像這次建廟吧……
四季的話還沒講完,就被振書厲聲制止住了。他狠狠地教訓道,這次建廟咋啦。這次建廟,咱一大家人費盡了心思,出盡了力氣,流盡了血汗,就是為村人著想,為全天下人著想吶。四季往後講話要把好自己的嘴巴,別不知好歹地順口胡說八道。咱問心無愧,外邊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可不是這樣想,人言可畏呀。
四季知道,自己一時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