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優秀的醫生就是這樣,無論前面他們闡述的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情,到最後,都會用一句安慰的話來結束,不過對於I。K來說,這樣的結果,他比較滿意了,至少邇純還活著不是嗎?這樣還活著,一切就有可能好起來——反正那些激勵人向上的著作裡總是這麼說的。不過,歸根咎底,現在躺在床上,至少幾個月生活不能自理的是邇純,別人的慶幸再怎麼說也不過是些無用的觀望,真正的苦果,還是得自己來嘗。像邇純這種依靠淫慾活著男人,讓他現在這樣一輩子,那他不如把他人道毀滅,可這回,貪玩的小貓可真的遇上麻煩了……
十點鐘,先等在私人病房門外,快把地板磨平的保鏢看到I。K後眼睛裡流露的那種眼神就像看到了救星,他見到I。K的第一句話就是——
“邇純先生好像受了很嚴重的刺激。”
“那是當然,這可不比打越戰的美國兵被敵俘虜舒服。”
“我是說精神上的……他好像不記得我們是誰了……”
“……”
皺了下眉,I。K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他不相信,神不會這樣寬恕邇純犯下的罪,更不會寬恕他的罪,所以他們才會相遇,直到今天,I。K才有一種感覺,一切都是在冥冥之中被安排好的,這就是那種被稱做命運的東西,誰也不能左右。
“I。K先生,你信天主教了?”
“不,我只相信聖母能夠救我們,我只能這樣相信。”
病房的門才推開一道縫,他聽到了邇純那似乎是在強打著精神的哭鬧,聲音可以隱約傳到門前,但聽起來,那惶恐、畏懼的哽咽已經是用了邇純所有的力量——
“魔鬼……不要抓我……別讓他把我抓走……我不要…………不要……別抓我……魔鬼……”
看不到邇純的表情,他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從被子的縫隙中延伸的各種導管和從裡面穿來抽泣讓I。K確定了,那隻玩怕了的小鴕鳥就躲在裡面。聽在一旁照顧的女護士說,是邇純自己硬要這樣的,他似乎特別害怕人,特別是男人,只要有男性的醫生接近他就會尖叫,更別說近一步的檢查了,就算是幾名老道的女護士,也不得不連哄帶騙的折騰了二十來分鐘,才把那根必須插到他災難重重的分身裡的導管成功的放了進去,之後,精神科的醫生來了一趟,就確定了病患的情況——他得了恐懼症——I。K覺得自己可以去當大夫了,因為他和醫生想的一樣。
“邇純先生,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JOHN,是我送你來醫院的,那個變態已經死了。”
JOHN看看站在邇純床前凝視的I。K,試圖把被子揪下來,但裡面那隻帶著傷痕扎著點滴的手卻做著頑強抵抗,儘管那其實並沒多大力道,但JOHN有些怕那樣會弄疼了邇純,他的肋骨在海灣戰爭中折過,只要一做用力的上肢運動就疼得厲害,那滋味毫無快感可言,不適合邇純的口味,這是個非常需要別人保護的孩子,對於外界的傷害,邇純看上去是那種完美沒有抵抗能力的小動物,這使你總會想欺負他一下看他楚楚可憐的樣子,但卻不想真的傷害他,這一點上,I。K先生似乎也十分認同——
“I。K先生來看你了,他很為你擔心。”
“騙人!你們都是壞人!他不會來的,不會為我擔心的,他那樣就掛了我電話,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他不要我了……嗚……………………”
說到最後,邇純竟然真的嗚嗚的哭了,就像個小孩子,如果是以往,I。K認為自己肯定會把他扛上床,然後要到他給不起為止,可現在,看著那個掛在病床護欄的鉤子上塑膠袋裡泛紅渾濁液體,他只是覺得自責,儘管他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如果不是出了這樣的事,邇純就不會躺在這裡,而事情的發展也不會走到一個只能是萬劫不復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