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的兩人,手微微一點,順公公忙會意,從托盤中取出一支如意,小德子接了,雙手奉到我之前留意的那名秀女面前,那名秀女反是滯了一滯,隨後才拜道:
“臣女謝主隆恩。”
“記下名字留用。”皇后吩咐一邊的範巽。
“紀嫣然留!”
範巽高聲宣著,原來,她叫紀嫣然。
十名秀女倆倆上前,玄憶皆是漫不經心的樣子。
每批一人落選,一人留牌,至此,先前的八名秀女,共留下四名。
直到最後兩名秀女被喊出列,我的心,倒比他提了起來,澹臺姮必是在其中無疑。
微微回眸看他的表情,他似有所察覺,側過臉來瞧我,我的臉一紅,幸得有薄紗遮掩,忙倉促的低下頭,他的手,在大庭廣眾之下,輕輕地握住我白袖下的手,幸得袖籠的寬大,旁人,並不能見到,但,足以讓我窘得粉臉羞紅,兀自低下螓首,以掩去面對澹臺姮的不便。
“大理寺廷尉莫青延之長女莫瑩瑩,年十四。”
“清遠候澹臺謹之次女澹臺姮,年十四。”
“臣妾素聞,南邦多出佳人,今日一見,果是名不虛傳。”文哲皇后笑著啟唇。
玄憶未置可否。
一邊順公公早把那兩隻香囊呈了上來,甫到跟前,我就聞到一股桃花的香味,目光往那香囊上移去時,玄憶手中已拿起一隻香囊,上面,並無任何圖案,僅用絲線繡了幾行小楷,正是澹臺姮所擅長的蘇繡。
第十章 選秀臺(2)
“碧桃催春曉霽開,樂鼓迎新倩影徊。綺華未博天顏喜,花貌自羞向鸞臺。”
他輕輕吟出香囊上這四句詩,其意喻桃於人。
澹臺姮為脫穎而出,入宮為妃,顯見是下了番功夫的。
但,這般大膽,殊不知,實是玄憶的禁忌。
可,玄憶的反映卻出人意料,他鬆開牽住我的手,擊掌笑道:
“好一個花貌自羞向鸞臺,朕今日便賜你向鸞臺!”
“臣女叩謝隆恩!”她叩首謝恩,音色嚦嚦楚楚,宛如新鶯雛鳳。
我抬起眸華,只這一瞥,我就明白,為何,玄憶會說出這句話。
今日的她,淡敷薄粉,目光清澈,意態流動間,若清永涓溪,透著鍾靈秀氣,絕無半點矯揉之態,恰是後宮女子皆不可得的天然之美。
“皇上!”
一直不曾啟唇的沐淑妃突然喚道,這一喚,皇后立刻會過意來,輕聲:
“皇上,請賜下這最後一支如意。”
大理寺是掌刑獄案件審理的重要機關,廷尉又為大理寺總管,而,澹臺謹不過是昔日南越的降臣,又豈可與廷尉同日相語。
這剩下一支如意自該賜於廷尉之女莫瑩瑩,並非是澹臺姮。
微微鬆了一口氣,但見玄憶輕輕一笑:
“五名可留?這有何難?宣順命候青陽慎遠。”
只這一句話,我的身子幾近不穩,指尖剎那變得冰冷,但,我沒有低下螓首,僅是,將眸光投向殿外,一襲深褐的影子出現在日照的輝煌處時,徒添的,竟是一份他的年齡本不該有的滄桑。
自古,勝者王,敗者寇。
莫過如此,他幾步走至殿內,一直低俯著他曾經高貴的頭。
我就這樣望著他,望著我曾經的夫君。
直到他,屈膝跪於地,三呼萬歲,這瞬間,我心裡,湧起的,僅是一種憐憫。
卻並非恨。
長久以來,我就發現,自己,少了一種感情,恨。
彷彿,在那年以後,我就再沒有恨了。
“平身。”玄憶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的笑意,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