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真的心存善念視眾生平等,她只是懶得理人而已。
不理人,只做事。是她這麼多年的生存哲學。
她不善良,她尖薄;她對世界沒有熱心,她冷。
因為曾經經歷過家破人亡,忍受過剜心一樣的仇恨,默默嚥下所有的委屈和冷待,那時候沒有人來救過她,沒有人包容她,沒有人想著,這個可憐的無前途無家人的孤女,我該關懷她一些。
除了表哥,沒有。
不過心事終虛化了。也就算了。已經為他死過一次,還待如何呢?。
這世上唯一和她有聯絡的,也只有明蓴皇后和母親了,她們都是救了顰卿的人。
容大家是浙江那邊人,她族中世世代代以唱戲為業的,可謂家學淵源。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自然也是有些與眾不同的規矩,她和顰卿說過,家中的規矩是三許三不許。
許看不許吃;許名不許實;許謀不許得。
可以調情,可以拉手,可以眉來眼去,不可來真的,這叫許看不許吃。就算真的入了枕蓆之間,也一定百般推拒,或說身子不諧,或說家裡有規矩,或說日子不好,總之就算外人看著已經成了,實際上也不能成,這叫許名不許實。到兩人枕衾之間已經好過了,旁人動了真心,要為她贖身把她娶回去,那也一定是口頭虛應付,待錢財得手又翻悔,這叫許謀不許得。
因為女旦也是有規矩的,要為丈夫為家庭打算,把錢財都攢下來。她們別無所有,唯有己身己心,絕不可以輕許於人。
男子要尋一心人,去娼優奴婢中尋不如去貴婦小姐中尋。前者往往讓你傷心傷身還詐你一筆錢,而後者卻往往是賠心賠身還附贈一筆家產的。
容大家算是已做到女旦的極致了,不僅名揚海外,身家豐厚,而且因為出身宮廷,名聲還頗為不錯。所以在貴族夫人小姐中招致許多妒忌和中傷——當然也未必是中傷,這些人能想出來罵她的話,還抵不上她自己做出的事呢。
不過這在顰卿看來都是無聊的,何必去嫉妒容大家,和她換換試試?有幾個肯,有幾個願意?就算周旋的男人堆身家比較豐厚吧,還不一樣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
嫉妒背後是欣羨。
顰卿想,明蓴姐姐說的是對的,商業發達起來之後,人心會改變,古老的道德觀受到衝擊,難免以金錢為一切衡量標準。值得警惕。
她看了一會窗外的楓樹,轉頭笑著和母親說:“富察?傅恆好似回京了呢。您老人家要不要去看看他?”。
班嫻一陣激動:“是嗎?這孩子前陣子去緬甸打仗了是不是?他不是外交官嗎,怎麼突然又去做了武將,教人多麼擔心哪。”。
顰卿說:“是。打了大勝仗呢。他早升官去做軍機處行走了,哪裡還是什麼外交官,我們外交部留不住他呀,他是個人才。”。
班嫻說:“唉,以前叫理藩院的,改叫外交部後我總覺得不習慣。不過春和這孩子從小就刻苦用功,也難怪如今這麼有出息。”。
顰卿說:“叫別國為藩顯得不尊重。皇后娘娘說的,便宜佔足了就好,何必當眾打人家臉,有什麼好處。不過傅恆也奇怪,他和寶親王關係這麼親厚,為什麼在寶親王出事的時候沒有出面作保?”。
班嫻說:“既是皇后聖人說的,那自然沒錯——”每次提到皇后,她總要加個聖人二字,實在是於她們母女有莫大恩德,發自內心地感激和尊重。她又說,“春和是富察家的孩子,就算寶親王是他姐夫,他身上擔著的也是富察家的干係,怎麼會為了寶親王貿然行事?和姐夫再親,也沒有拿身家性命往上押的。”。
顰卿嗤笑了一聲:“呵,可不止是姐夫與小舅子呢!也不知寶親王福晉與富察夫人到底是怎麼個想法,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