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重要,還是‘老黃’重要,照這情形,不把‘老黃’賣了,怎麼也不能回到家鄉,‘老黃’,我是一天都不願意離開的,如果賣掉,我在這世上就更孤零零了,我悲哀也沒有地方講,我可能會傷心死的,可是,可是爹的骨灰怎麼辦呢?”
他覺得這個間題好生難以決定,想到‘老黃’和自己的感情,現在必須人牛相離,不覺心碎了。
最後,他終於決定了,俊臉上閃過一陣慘痛的神色,他想:“這是爹最後的願望,如果我都不能做到,那麼我還能算是人嗎?爹爹,你放心吧,戰兒決不違揹你一句話。”
他跳下牛背,用臉輕輕擦著牛頭,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但隨即強忍住,低聲說道:“‘老黃’,咱們不久就甚分別了。”
老黃見他很是悲愴,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跟著問吼幾聲。
又走了數十里,到了一個大鎮,高戰狠著心,去找了一個牛販來看牛。
那牛販東摸摸,西拉拉,似乎很感滿意,“老黃”看看牛販,又望望傷心的小主人,心內便已明白,一顆大頭也裴哀得垂了下來。
牛販和高戰議定價錢,便回家去取,高戰撫摸著牛腹,輕輕解下掛在角上的包袱,不知說什麼是好。半晌,“老黃”抬起頭來,凝目看了高戰一眼,那眼光高戰理會得到,是充滿了憐憫寬恕的意思,那好像說:“小主人啊,我不怪你,只是我‘老黃’不能再替你做事,不能再保護你了。”
高戰忍不住熱淚衝出,抱著牛頭哭道:“‘老黃’我真對不起你,可是為了爹爹的骨灰,我只有這樣做啊!‘老黃’,我心裡比你更難過的呀。”
“老黃”搖播頭,悲鳴一聲,回頭舔去高戰的淚水。
高戰硬嚥道:“‘老黃’,我不哭,我不哭,爹說過男人不該隨便哭的。”他雖口中說不哭,可是眼淚卻不受控制,潸然而下,他又要抱牛,又要拭淚,弄得手足忙亂。
突然老黃歡叫一聲,抬起頭來看看正在狼狽的主人,似乎它已想通了什麼。高戰見它突然歡喜,不禁大奇,正在此時,那牛販子取銀歸來,他把銀子交給高戰,就用繩子捆“老黃”。
高戰眼見“老黃”服服貼貼被牛販帶走,但不時回過頭來,並無悲慼之色,他心中愈想愈不忍,不由也跟著牛販和“老黃”
走出鎮外。
“老黃”忽然長鳴一聲,像是向小主人告別,然後就不再回頭,步步走遠了。
暮色蒼蒼,“老黃”和牛販在地平線上遙遠處只剩下兩個黑點。
風起了,吹得“青沙帳”沙沙作響,高戰喃喃道:“‘老黃’,什麼痛苦都由咱們倆來擔當吧。”
他感到頰上一涼,心中暗暗地道:“高戰,高戰,你可千萬別再哭了。”
天際現出幾顆小星,大地一片寂靜,又有誰來安慰這失望傷心的孩子呢?
春天,河畔楊柳抽出新枝,田間插上了綠油油的豆苗,微風吹來,如波浪般起伏著。
從田間走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戴著尖頂的笠帽,自言自語道:“好新鮮的空氣。”
他放下荷鋤,把籤帽推向腦後,露出整張臉來,但見他面板白潤,豐朗如玉,甚是俊雅,完全不像農夫模樣。
他從背後口袋中摸出一本書,專心一意的讀著書。
他見天色還早,“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他一邊念著,心中卻幻想著江南風光。
“江南風光如畫,端的一個好地方、我遲早要去遊歷遊歷。”
他想到此處,就放下書本,匆匆跑近村裡,迎面碰著一位白髮老翁。問他道:“田裡的事都好了嗎?”
少年點頭道:“野草都拔光了,地也整啦。”
老翁望若他的生機蓬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