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為是鬼怪幻象,又能以此試手,好去對付那杜奎紹……哦,繡娘你接著說,之後又如何?”
“離開這客棧後,我便去了八大胡同”,繡娘輕聲道,“可為求萬全,我沒急著入館,而是暗中觀察那些粉頭,學她們怎生以色相取悅恩客……再後來,我感覺身子有些異樣,去找大夫一把脈,竟是有了身孕。得知這個訊息後,我憂喜參半。怕夜長夢多,只得匆匆進了蒔花館,趁著肚腹未高、行動方便,先圖報仇之計。說來也是蒼天眷顧,那蒔花館中,有間沒設承塵的小屋,恰能供我操控傀儡……至於如何佈置,便與馮官爺所推無二了。”
“倒讓在下猜著了”,馮慎又問道,“可那杜奎紹窮兇極惡,萬一那骷髏嚇他不住……姑娘豈不要失手?”
“官爺所言極是,”繡娘道,“我原本也沒指望能嚇死他,讓他方寸大亂,就已夠了。為求穩妥,我又在傀儡指骨上,粘了一管毛筆,當著杜奎紹的面,寫下‘石碑店’三字。那杜奎紹心藏暗鬼,又怎會不怕?”
馮慎嘆道:“姑娘能控儡而書,真乃神乎其技啊!可在下查訪時,卻未在屋中發現有什麼字跡。”
繡娘回道:“是蘸著水寫在地上的,幹後自然沒有痕跡。”
“原來是這樣……”馮慎點了點頭,又道,“在下還有一事不明!”
繡娘問道:“官爺還想問什麼?”
“屋外女鬼!”馮慎道,“眾目睽睽下,那女鬼是如何飄懸在半空中的?難道也是一架傀儡?”
“不是”,繡娘搖頭道,“那‘女鬼’,是我假扮的……”
“哦?莫非是用繩線吊在了樹上?”馮慎一怔,隨即改口,“不會……若是那樣,身子便固定住了,又怎能朝杜奎紹飛撲過去?”
繡娘見狀,反問道:“不知官爺可聽說過‘飄色’?”
“飄色?”馮慎目光一轉,發覺肅王亦是一臉茫然。“在下孤陋寡聞……還請姑娘明示。”
“官爺自謙了”,繡娘憶道,“想當年,我隨傀儡班巡演至吳川縣,恰巧撞上了當地的‘遊神賽會’。在那場賽會上,我見人們抬著一朵木製的大蓮花,蓮花邊上,還有一個手提乾坤圈、足踩風火輪的小童子……”
“這便是‘飄色’?”肅王介面道,“想那童子所扮,定是哪吒了……可這類扮相,京城廟會上也是屢見不鮮,又有什麼稀奇?”
繡娘道:“扮相確不稀奇。稀奇的是,那童子雙腳凌空,懸在那蓮花上飄然欲翔!”
“這便奇了!”肅王愕然道,“那童子又沒長翅膀,怎麼還會飛?”
“是啊”,繡娘又道,“那時,我也納悶兒的緊,便找當地人相詢。人家告訴我,那正是‘吳川三絕’中的飄色。那木蓮花,喚作‘色板’。色板上,暗藏了一根‘色梗’。色梗為鐵枝打造,將那童子支撐。童子身上,垂下一條‘混天綾’,剛好能把色梗包裹遮掩。所以看上去,好似那童子飛懸在半空一般。”
聽到這兒,馮慎豁然大悟。“在下於蒔花館後院,發現一副螺紋鋼架,想來那便是‘懸空’是所用的色梗吧?”
“不錯”,繡娘道,“那鋼架可拆分拼接,架頭上有尖釘,能牢牢地鍥入木頭裡。那夜,我提前在門口槐樹上架好色梗,只待時機一到,便攀爬上去。由於衣裙寬大,旁人自然會以為我懸在空中。”
馮慎又問道:“那姑娘是如何飛至杜奎紹身邊的?”
“這也不難”,繡娘道,“我用接起的箏弦,把槐樹與門簷連了起來。那弦上,穿著個鐵環。樹高簷低,我只需拉住鐵環,便可從空中,滑到杜奎紹身邊。”
“確實”,馮慎道,“在那種情形下,無怪眾粉頭誤認是‘女鬼撲人’……不過經在下查驗,那杜奎紹卻並非死於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