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冷人兒怎麼遇上薛向,就變了脾性了呢?要說也無怪鄭衝生變,實在是自打薛向到來,鄭衝瞧他就沒順眼過,只覺一夜之間,蕭山縣的所有重心都轉移到薛向這小子身上了,啥事兒都圍著他轉,再加上薛向這年齡,怎麼瞧,怎麼像是專門來打他鄭書記臉的。且今次的會議,鄭衝原本就沒打算來,他可不願給薛向捧場,他巴不得薛向徹底把蕭山縣折騰黃了才好,還是衛齊名親自上門,再三做工作,鄭衝才不情不願地來了。
誰成想一來,就見了這麼出拙劣的表演,薛某人一個接一個點名,臺下的眾人跟錄音機似地一遍接一遍重複,聽得原本就煩躁異常的鄭書記差點兒沒崩潰,強忍著聽了半晌,眼見著薛某人竟沒完沒了了起來,鄭衝哪裡還忍得住,立時就搶出聲來。
卻說鄭衝一聲問罷,下邊竟是一片齊整整的應“是”聲,繼而,又有舒氣聲傳來。原來這幫頭頭腦腦們全被薛向這問題弄怕了,弄怕的原因。倒不是這問題,叫人難以回答,而是站起來,也是隻有重複前面幾位的話,若是隻重複第二三遍,還可以厚著臉皮重複,可前邊已經七八個人都重複了。再站起來,就得重複第九、十……遍,那得是多尷尬啊。眾人倒是自問沒有薛縣長的厚臉皮。這會兒,見鄭衝終結了薛向的重複發問,眾人只覺心頭的一塊巨石放了下來。自然長舒一口氣。
待眾人應聲後,鄭衝竟衝薛向點下頭,風度翩翩地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薛縣長,打斷你了,不好意思啊,你接著發言。”
薛向笑道:“哪裡哪裡,是我得多謝鄭書記才是,你看我這腦瓜子就是不轉圈,早知道就學鄭書記這般一問,豈不是大大地省事兒了。”
薛向哪裡是腦瓜子不轉圈。他故意這般重複發問,就是要讓底下的這些頭頭腦腦難堪,徹底打散這幫人的氣勢,和他請衛齊名等常委壓陣的目的差相彷彿,只不過一為聚勢。一為消勢,當然,這聚是聚己之勢,消是消彼方之勢。
這會兒,消勢的過程雖然被鄭衝打亂,薛向卻也不惱。接道:“聽了同志們的發言,我很高興,也很感慨,同志們的覺悟都很高嘛,我堅信有同志們的鼎力支援,咱們縣這次的財政危機,一定可以平安渡過。”一番毫無營養的感慨罷,話鋒陡然一轉:“不過,同志們的心意的我領了,這發下娶的錢,我是絕對不能要的,畢竟大家拿的都是該拿的錢,再說,又不是哪一家一戶的錢,都是單位要分發到下面各個同志的活命錢,我怎麼能扣留呢?更何況,新春佳節就要到了,不能給同志們發福利,我這個分管財政的副縣長已經很慚愧了,如果再拖欠了同志們的工資,那我這個副縣長可真該被戳脊梁骨了……”
薛向說得動情了,竟語帶哽咽,弄得滿場眾人不知道這位爺到底是個什麼主張,折騰來折騰去,組織了這麼大個陣仗,不就是瞅上了那筆被倒騰走的錢了麼?難不成這薛縣長今兒個開的真是表彰兼感謝大會?
全場諸人不知薛向賣得什麼關子,獨獨毛有財這知根知底的傢伙,在旁邊瞅見薛向這番表演,霎時間,從骨子裡打起了寒戰,心中驚歎,謊話說到這種張口就來、面不改色、催人淚下的程度,還是人麼?
薛向端的是好口才,片刻間,便將滿場的氣氛整得悽悽慘慘慼戚,終於,臺上的衛蘭看不下去了,娥眉微蹙,打斷道:“照我說這縣裡沒錢的事兒也不能全賴人家薛縣長,薛縣長沒來前兒,哪年不缺錢?哪天不缺錢?總不能因為今天年關難過,就全賴他吧,再說,他發下去的錢,哪樁哪件不該撥款?看來這財政上的事兒,還得大夥兒一起想法子才好。”
衛蘭話罷,全場的視線全打到這那風如滿月的秀臉上來,無不訝異這位在縣委特立高標、誰面子都不賣的姑奶奶,怎麼忽然幫襯起這小子來了,難不成女人天性愛心氾濫,被這小子的慘樣兒,給弄得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