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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世界。細雨還在下,在黯淡的路燈下斜斜地飄飛著,像一股股輕煙,逸向四周那黑暗的虛空裡。

還有幾個人在沿著江邊走。江面氤氳一片,細雨打在水面上,形成一層濃濃的霧,在水面上縈繞不散。漁燈在霧裡閃爍著。

姑娘可能不感到那麼恐懼了,在前面越騎越慢,後來乾脆在路中央停下來,一隻腳支著地面,另一隻腳踩在單車踏板上。

他低著頭,儘量靠近江邊走,想繞過她。

你怎麼老是跟著我?姑娘叫道。

他愣了一下,抬頭看眼前的女孩。與柔和的側臉相比,她的正臉有一些不那麼分明的稜角,這使她看起來大膽而老練。她盯著他看。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

他把目光移開,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他的右手在上衣口袋裡反覆地旋著那朵康乃馨的花柄。花有些癟掉了。

只是湊巧同路吧,他說。

一輛夜行貨車喘息著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只是湊巧同路嗎?他想,如果晚上不看見她,他也許不會走這一條路線。

我住在桑園新村,唯恐她不信,他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在那裡租了一個房間,住了將近一年了。

他站在原地跺了跺腳。鞋子裡的水冷得像冰一樣。他等待著姑娘說話。如果她不開口,他就走,儘快把這條濱江大道走完,回到桑園的房間裡,把溼鞋子脫掉,裹進被窩裡。他想象著自己雙腳剛伸進被窩時全身冷得直打哆嗦的情形,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然而,當她真的久久不開口時,他又難住了。她歪著頭,似乎在思考什麼。他的兩腳像水蛭的吸盤一樣,牢牢吸附著潮溼的路面,怎麼也挪不開。江面上有艘漁船搖起了櫓,聲音咿咿呀呀地傳到了岸上。

如果還不走,跟蹤的嫌疑就大了。想到這一點,他毅然邁開了步子。然而一邁出去他就後悔了。他老是要非常倉促地給某件事情圈上句號,早早地從事情中抽身出來,躲進一個人的世界裡。

細雨無聲無息地打在地上,一切都是灰濛濛的。他想到姑娘可能正看著他,就快步疾走起來,然而雙腳是那樣沉重,以致都有些跌跌撞撞了。

姑娘騎著單車追了上來。單車咿咿地叫著。

我們真的是同路呢,她說。

他沒有看她,但是側耳聆聽。她的聲音是多麼悅耳啊,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切開了他那堅硬的果核。

不過我感覺你一直在跟著我,她說,我能感覺出來。

他不吭聲,為了表示禮貌,他朝她輕輕地咧了一下嘴,但是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根本不是一副笑容,又趕緊收回來。

他問:你住在桑園附近嗎?

我就住在桑園啊,她愉快地答道,兩眼直視著他的臉。

是嗎,他竭力用一種很平淡的語調說話。他稍稍放慢腳步,使它跟江面上櫓聲的節拍相合。

怎麼以前一直沒看到你,她說,我已經在那裡住了五六年了。

哦,她都在那裡住了五六年了。那裡是她的家嗎?如果不是,她為什麼住在那裡?她看起來是那麼年輕,可又不像學生,那她是做什麼的呢?她為什麼願意和我講話?她在想什麼呢?這些問題像針一樣一下一下地刺疼著他。

路燈越來越稀疏,越來越灰暗,她車輪鋼絲上轉動著的那隻黃色小球現在變成了灰黑色。

他想告訴她,他大學畢業,居住在這裡只有一年,沒什麼朋友,一直很少出門,他每天都要複習功課,以便早日考上研究生,離開這個陌生的小城。

然而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神經質地朝她笑笑。他腦海裡浮現起那個賣花的小男孩的形象。

她也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雨稍稍大了一些,他抹了抹頭。頭髮已經溼漉漉了。這種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