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生物能存活至今的多是冷血,人家師燁裳也真沒覺得自己想錯了什麼,讓她自慚形穢難度很大,指望她反省只能在她做錯了大事的情況下,她甚至不會去安慰規勸——十幾天來,表面上,她還是一副雲淡風輕視物無物的樣子。見誰,第一眼都是冷臉,該笑時也笑,但笑得皮笑肉不笑,不如不笑。
二零零八年六月二十三日,星期一,她終於在很斟酌地慢速扒完了半碗飯後,低頭面朝飯碗,深吸兩口氣,終於耐下性子開口對汪顧提議道:“今天例會,張蘊然都回來了,你是不是也該去露個臉?”年中例會,不一定比緊急董事會重要,但因為是年中、例會,按規矩,隨與會人權力增大,予以代理人的許可權相較往常要大得多。師燁裳總擺出一個咬著指關節面板警惕的防備姿態,倒也不免讓人覺得神經過敏。
汪顧正專心致志地捧著一碗米飯,配著一盤菠蘿咕老肉狼餮虎餐。她嘴角兩側的唇毛上都掛著明亮橘紅的芡汁,吃得十分有幹勁兒,聽到師燁裳的話,她也沒多想,直接一口回絕,“張蘊然都回來了,例會就沒問題了。提案到最後還不是得我簽名透過?”夾肉入嘴,盯著菜盤嚼嚼嚼,“這一段沒什麼大計劃,我看過的,你別擔心。”說完,她又鼓著腮幫子吃開了。師燁裳揣著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心中好一頓飛沙走石,頗想刀光劍影地逼她就範,可礙著汪媽媽在旁,沒好意思說,只得陰沉著臉,悶聲不吭地撂下了筷子。
幸而,汪顧是二愣子,汪媽媽卻不是。汪媽媽知道師燁裳的話,有一句是一句,不會拿正經事扯閒篇兒繞舌頭。女兒想在病榻前盡孝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年輕人還是應當以事業為重。汪顧沒錯,師燁裳也沒錯,兩人只不過是在生活重心上發生了偏差,汪媽媽覺得,自己有必要出面調停一下。
“小顧,你已經在醫院待了一個多星期,該回公司看看了。”汪媽媽一邊說,一邊直著食指,不輕不重地在桌面下戳了戳汪顧的膝蓋。汪顧受這一戳,腦內漸漸有了點兒要開竅的前兆。怯怯地把視線從白米飯調到師燁裳的臉上,她果然發現一座陰氣襲人的冰山——別人生氣是發火,師燁裳生氣是發寒。自己寒也就罷了,還要讓別人陪著一齊寒。汪顧壯著膽子去牽她的手,感覺就像攥了把冰塊,背脊當即便爬涼半截,心內連道不好。“呃。。。我下午就回公司。一會兒先送你去國代。”
師燁裳本想跟她將就將就,不當著汪媽媽的面對她拉臉,可現下聽她這番話說得那麼勉強,彷彿被將就的人是自己,腹中一股子邪火頓時躥得老高,幾乎有種被侮辱的錯覺,“不用。你什麼時候想回什麼時候回吧。我無謂逼你。”她擦淨嘴角,堅定地站了起來,成為一座移動的冰山,只在面對汪媽媽的時候生生擠出一點兒禮貌的微笑和溫暖的口吻,“伯母,我下午工作比較多,先失陪,晚上再來看伯父。”說完,她邁步向門,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汪媽媽察覺她的火氣,在桌面下連續踢了汪顧三腳,示意汪顧去追她。然而汪顧正莫名於師燁裳說來就來,似乎全無理由的憤怒,真是很沒興趣到一個火藥桶那裡去觸黴頭,“隨她吧。下午我順她意思回一趟公司晚上她大概就沒事了。”
汪顧說到做到,吃完午飯便回公司開會。張鵬山前來旁聽,會時面帶微笑默默無語,唯在休會期間斟酌地給予一些建議——他的分寸很好,意見給且只給汪顧,從來不在眾人面前讓董事局主席難堪。而年輕的董事局主席因為承認自己暫時無能,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剛愎自用,後來發現張鵬山的建議無一例外,都是相當具有建設性的,自己也從中學會了很多,時間一長,她漸漸地期待起那些建議來,有時張鵬山不在,她還會覺出些許失落。
這天的會議開到一半時,醫院護士不合時宜地突然來了電話,說汪爸爸的病情有變化,目前也說不好這些變化是好是壞,只是例行知會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