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熱水來,衣袖卻被陡地拽住。
“你要走?”她終於開口,聲音低澀,目光緊緊望住他。
霍仲亨點頭,來不及說話,就見她似一隻被驚嚇的貓兒,起身撲進他懷裡。
“不許走!”她手臂環著他脖子,赤腳著地,仰頭直視他的眼,“不許你走,再走我就恨你,一輩子恨你!”她咬著唇,將下唇咬得發白,手臂環得他幾乎窒息。
霍仲亨本想抽身透口氣,卻已不由自主將她緊緊擁住。
她那麼瘦,在他懷中微微顫抖。
“不單我要走,你也要跟我一起走。”他嘆口氣,將她抱得更緊,低頭在她耳際輕輕一吻,“不然,霖霖怎麼辦,我怎麼辦?”
念卿閉上眼睛,不管不顧地環緊他,任憑淚水滑落。
“這麼大的人還哭?”他低聲笑,而她一臉的淚,順勢就要蹭在他襟前。
“你看你,怎麼跟霖霖一個德性……”霍仲亨哭笑不得,伸手掠起她鬢旁髮絲,“別哭了,如果你不想蓬頭垢面見人,還有半個鐘的時間梳妝打扮,再遲就趕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念卿茫然問。
“今晚代總理就任晚宴,我來接了你,晚上可得趕回去。”他笑得輕鬆,眼底卻有紅絲,顯然是連夜趕來,倦色難掩。
“你重傷初愈,怎能這樣辛苦奔波……”念卿心酸,抬手撫上他胸膛,感覺指尖下傳來有力心跳,再捨不得將手移開。他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唇上,沉沉喚一聲,“念卿。”
她柔聲應了,抬起眼來深深看他。
此刻卻換他說不出一個字來,惟有環緊雙臂,將此生至寶屏息守護。
“守護麼,起初是源賴朝討伐源義經時設立的官職,至鎌倉末期便成了獨裁一方的守護大名,同如今的軍閥異曲同工……”
“打住打住,這都扯到哪裡去了,誰問你這個守護。”蕙殊聽得昏頭轉向,揮手打斷四少滔滔不絕的話語,“我問的是守護這個詞在拉丁文裡的來源!”
“你沒說不能回答別的來源,我沒答錯便算贏。”四少笑得狡黠。
蕙殊跳起來,“哪有這樣耍賴的,怎樣都能扯贏,不算不算!”
甲板上風吹得急,冷不丁將她圍在頸上的絲巾吹走,飄飄落向甲板另一端。蕙殊哎呀一聲,顧不得和他爭辯,忙追了上去。絲巾落在地上,蕙殊彎身,卻見一雙黑色高跟鞋映入眼裡。穿高跟鞋的黑衣女子將絲巾拾起,遞了過來。
“謝謝。”蕙殊微怔,見眼前女子容色姣好,風姿綽約,一身裝束從頭到腳都是黑色。
“這海風最是煩人。”她朝蕙殊笑笑,身邊並無同伴,似很樂於攀談。
蕙殊同她寒暄了兩句,心中掛著四少,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那是您先生?”黑衣女子隨她望過去,問得有些唐突。
蕙殊搖頭笑笑,一路上早已習慣被人這樣問,也懶於解釋,趁此說了聲抱歉,匆匆轉身回去四少身邊。原本在玩一個互相考較的遊戲,此時海上風急,眼看雲層陰沉,將有雨至。
蕙殊提議回艙裡再玩,四少點頭而笑,緩緩從椅中起身。
蕙殊伸手去扶,他擋開她的手,拿起椅旁手杖,準確地繞開腳下障礙。
看他行走在前,姿態依然瀟灑,只是步履慢些,若非十分留意,誰也看不出是個半盲的人。
那場煙火將他眼睛灼傷,醫院裡治療倉促,未能令他完全復明,兩眼只可模糊見物,往後也不知能恢復幾成目力。蕙殊默然跟在他身側,竭力不去想這問題,權當他一切如常……只是心中苦澀,自那夜得知他並未復明,更配合他演上一齣戲來瞞過霍夫人,這苦澀滋味便如深刺扎入心底。甚至對霍夫人也生出一絲不可理喻的怨懟,明知道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