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了她的身材量剪,她指定的樣式做,那是貴族的旗式衣裳,——這都是為到迪化去見當欽差的那位伯父穿的;並做了兩身緊長的衣褲,這又是為騎馬時,或夜行辦事時之用。
鞋,她也叫來本城著名的鞋鋪,也是訂做,做了豆青色的平底的旗式鞋,要用銀線繡上仙鶴,鸞鳳,牡丹等等的花樣,她是天足,可不能做小腳鞋,只做了三雙哈薩克式的小靴子,一雙是白緞子的,銀線扎白龍,一雙也是白緞子的,黑絲線扎烏龍,另一雙是葡萄灰色的緞子幫兒,皮面皮底,幫上訂繡的是山石旁邊爬著黑熊,松樹上面一雙蒼鷹,這個圖案名叫作“英雄鬥智”。
馬換了新鐵掌,叫店家撥了個專人喂時並常常溜著,雙劍也拿到鐵匠鋪裡去磨。她自己天天在店房裡,手拿著針線做裡面襯著的小女褲和襪子,她並不是想到迪化府去擺闊,而是她想的:一個欽差大人的侄女,春龍大王的女兒,不能不如此,不能再像在家裡似的,否則便要叫人笑話。
她在此一連住了六七天,連板城本來是在天山山陰的一個地方,天氣涼得快,這時滿院子都是落葉了,她未嘗心裡不急於走,然而須等候那些東西全部做好。這天鐵匠鋪把磨好了的一對發光的寶劍送來了,裁縫也把包做的衣棠全都做好送來了,只有鞋鋪因為她所訂的那幾雙鞋的繡活都太精細了,尤其是那雙“英雄鬥智”的小靴子,據說做那一雙比做別的十雙還麻煩,他們加工、趕做,到現在才把黑熊繡出來,那幫兒上的蒼鷹,左右裡外一共是四隻鷹,都連影子還沒繡出來,請求她再展限幾日。
但春雪瓶真不能再在此耽擱了,便叫慢慢地細細地給地做,做完了,派個人給她送到迪化去,鞋鋪的店夥就問她在迪化是住在甚麼地方,她想不起說其麼地方才對,只說:“你給送到迪化欽差大人的公館裡,就有人收。”倒把鞋鋪的人跟店家都嚇了一跳,翻著眼睛驚慌驚恐地望著這位姑娘。
雪瓶把一切的錢齊都開發了,並叫店家僱來一輛騾子車,簇新的“大鞍身”,把寶劍、包袱,一切行李都放在車裡,牛皮水袋,現在也用不著了,她就送給了店家,一切沒吃完的沾著沙子的乾糧,她更都不要了,白馬系在車上,臉上擦淡淡的粉,油亮的大辮子上扎著白絨線的辮根,穿著新衣、新襪、新鞋,就坐在車上,把車簾都放下,她卻趴在車上的紗窗向外看,沿途往來的人馬極多,官眷的車輛也不少,沙漠是一點也看不見了,兩旁都是正在割別的豐收的田禾。由此往迪化,在半路還有一站,還得在店房休歇一夜,她想看見了那一位當欽差的伯父,應行甚麼樣的禮節,應說甚麼樣的話,可千萬別帶出一點野氣來,她倒真有些作難。
第二天,她的頭梳得是格外的光亮,辮根上另紮了新白絨線,她慘慘地不禁墮淚,在臉上又均勻的敷了一層宮粉,換上豆青色緞子的夾旗袍,穿著豆青色繡鸞鳳的新鞋,離了店房她又上了車,在車上她也練習著穩重之態,過午時分就到了迪化。這座名城,繁華無比,土人皆呼它為“紅廟子”。進了城,雪瓶趴著車窗往外看,兩隻眼睛簡直忙不過來,走著走著車卻停住了,趕車的隔著車簾向她問說:“姑娘!您到哪兒去啊?我這車在哪兒卸啊?”
雪瓶雖知蕭千總他已然來到了這裡,可又不知他們住在哪家店裡,自己既然是官眷,又不可獨自找店。於是在車中沉思了一會,便向外回答道:“你把車趕到欽差衙門去吧!”
趕車的發著疑問的口吻,說:“這裡哪有個欽差大人衙門呀?”於是他就跟街上的人打聽,打聽了半天,他才回轉頭來向車中說:“我打聽來啦!不錯,欽差玉大人現在住在西門官花園裡,可是聽說病了很多日子,不能見客。”
春雪瓶說:“不要緊!他別人都不見,可不能不見我,我是他的侄女。你把車趕走吧!快些!”
趕車的一聽,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