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遠側首,眸光微動,幾秒後重拾話音——
「相隔這麼久能一眼認出她,是因為她的長相幾乎沒什麼變化。可是神態,卻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俞遠不適地蹙起眉,似乎又一次回想起了女人掛在嘴角的那種笑容。
「你知道曼德拉效應嗎?人會對某件事持有錯誤記憶。我這次見到周菻,總感覺她整個人的變化非常大,而且她現在的樣子,讓我感到異常熟悉。我知道這本身就很矛盾,就像是得了記憶虛構症…」俞遠單手摁了下眉心,「我怎麼也想不起來,這種怪異的熟悉感是來自於哪裡。」
向野靜靜聽完了一切,無奈地看著俞遠困頓痛苦的樣子。
他明白這種感覺,碰到了事情關鍵,卻怎樣也連不起來。就像是在枯井裡摸到了一根從天而降的繩索,可拼命地拽,也拽不到繩子繃緊的一刻。以至於最後都懷疑,自己手裡究竟是不是真的握著這樣一根救命的繩。
「啪」地一聲,身後玻璃窗裡傳出來的光線突然熄滅了,準備好關門歇業的店員走了出來,「你好,我們準備歇業了。」
「嗯,」向野點了點頭,朝女店員露出一個非常具有誘惑力的微笑,「我們再坐一會兒就會自己離開。」
女店員臉頰肉眼可見地泛起紅,點頭應道,「好的,長椅我們是不收的,兩位注意安全。」
燈光熄滅,整條街只剩下幾盞孤立冷白的路燈,隨著超市店員騎著的電動車尾燈消失在街角,四周瞬間都變得岑靜無聲。
向野突然抬起手,朝對面街指了指,「你看…那些影子看起來是什麼顏色的?」
對面,大榆樹的枝幹上重新抽條出新春的嫩葉,冷白色的燈光穿透它的身體,在視野裡形成一片昏沉的影。
聽起來無關緊要的問題,但俞遠還是認真回答道,「綠色吧,墨綠色的。」
向野未置可否,微風沙沙掠過,許久後,他才開口道:「人是很容易被記憶欺騙的。在不夠充分的光線裡,任何影子都不過是深淺不一的黑,可是因為平日裡的慣性記憶,當一定要給影子安上一個顏色的時候,絕大多數的人都會認為,那片樹影是綠色的。」
俞遠微微一怔。
「不要懷疑自己的直覺,有時候它比你想像得更加有用。」向野循循善誘,「遇見這個人,要是讓你感到不安,那她很可能就是有問題。你可以從一個片段、一個畫面、甚至她做過的某個動作、身體的某個部位開始回想。」
俞遠跟隨著向野的話,把那天最後和周菻告別時,對方揮手的動作全然回憶了一遍,有什麼東西,就快要呼之欲出。
「除此之外,你對一個人感到熟悉,也不一定要是親身接觸,關聯物可以是某件非生命化的東西,新聞報告、照片,都有可能。」向野繼續道。
俞遠目光一凜,大腦過電一般閃過一道寒光。
他猛然從長椅上站起了身。
「你想到什麼了?」向野也跟著他站了起來。
俞遠回頭,眼睛裡既有撥開雲霧的清明,又有被更大未知和疑惑包裹的恐懼。
「是一幅畫。」俞遠篤定道,「俞啟東曾經購買過徐奕韓的一幅畫,名叫《蔻丹》。」
他急著解釋,沒發現在他說出畫名的一剎那,向野臉上閃過僵硬震驚的神情。
「那幅畫畫的是一個躺在沙發上抽菸的女人,俞啟東把它掛在別墅的一間臥室裡,那時候他經常把我關進那間臥室,所以那幅畫上女人的樣子,我至今都記憶猶新。」俞遠傾訴道,「除了長相,那天周菻說話的神態、夾煙的手勢,簡直和畫裡的那個女人如出一轍!」
夜色濃黑,蔥木掩映的別墅區,一棟棟昂貴奢侈的建築分隔甚遠,互不幹擾。
其中位置最優越的一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