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暫時按了下去。
不待馬山魁招呼,老張一個踉蹌便躥回了廚房,十多分鐘的功夫,一盆紅燒蹄膀便上了桌,未幾,接連著幾盆山珍野味也端了上來。
一餐飯吃到月上中天方才結束,至於盡沒盡興,滿桌的人恐怕是各樣心腸。不過,席間快活鋪眾人看薛向的眼神親近了不少。
雖然都知道這小子背景不凡,不然哪裡勞動這麼多自己一眼望不到邊的大人物齊齊出現在這小小的快活鋪,可人家說話、做事兒卻著實漂亮。
無論誰去敬酒,人家都一飲而敬,且保準還回敬一個,絲毫不見半分紈絝做派。
……………
旭日初昇,惠風和暢,薛向提著行李箱和馬山魁朝著前方的一大片山脈進發。小路蜿蜒不平,路邊雜草野花盛開,一路行來,滿眼的風景,青山綠水,白雲黃鶴,薛向只覺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了。
此刻,他哪裡還有被髮配邊疆、遠別親人的煩悶,只覺幸運至極,到了一處洞天福地,在四九城哪裡能見著這等自然之美啊。
薛向雖然貪慕沿途風景,可走著走著,便覺著不對勁兒了。怎麼老遠就望著山峰近在眼前,行了那麼久,就像在原地打轉呢?
他倒是知道有“望山跑死馬”一說,可那句話終究是紙上得來,這回才算是知道了什麼叫“絕知此事要躬行”。行了一個多小時,小山村的影子都沒見著。
薛向此行正是赴靠山屯走馬上任,他這個人民公社革委會副主任的頭銜也只是頭銜,連分管工作都沒安排,他也只得去赴他的實職——靠山屯大隊代大隊長。
今天早晨送走了小鬍子眾人,馬山魁便搶下了送薛向到任的任務。其實另幾個副主任也是這般心思,不過馬主任到底是一把手,發了話,眾人到嘴的話就嚥了下去。
“薛主任走累了吧,我看你還是別假客套了,箱子我來提吧。呵呵,我這雙鐵腳板走這條山路幾十年了,可每次下靠山屯,心裡都哆嗦。趟過這一段就好了,後面的路就開闊了。”路面陡然轉窄的時候,馬山魁轉過身子,衝薛向開了腔。
“不用不用,您可比我年長,哪能要您受累。”薛向笑著婉拒,又道:“馬主任,先前我還好奇您怎麼不叫輛車,見著這條路我算是明白了。”
周醫生曾言“世上的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可薛向眼前的這條羊腸小道徹底顛覆了這句話,這壓根已經不能算是路了,儘管走它的人也不少。
這條羊腸小道壓根就是夾在兩座山坡之間,寬僅容兩人並排而過,且小道被山坡的凸起夾成了一個有一個彎道。若是行車,也只能過腳踏車,就算是用了腳踏車,過這條小道,轉彎時,調轉車頭都是奢望。
“是啊,這條小道算是把靠山屯生生給卡死在裡面了,可這是靠山屯出山的必經之路,不走也不行啊。鄉親們好些東西都運不出來,每年賣公糧,都是靠人一袋袋地往外抗。”馬山魁說著說著,眼睛泛起了淚花子。
他擦擦眼角,又道:“薛主任,你此去靠山屯可是任重道遠!我也不怕你笑話,我這個主任壓根兒就不稱職。都說靠山屯有三害,十來年了,我老馬都沒給鄉親們解決,慚愧啊!我知道你是有門路的,上面把你安排到靠山屯,肯定也是希望你做出一番成績的,你下去後,好好幹,不要有什麼顧慮,能抗的,我老馬都替你抗了,只希望你能給靠山屯的鄉親們多多造福哇。”
“馬主任言重了,我向您表個態,組織上安排我去靠山屯,我一定竭盡全力幹出成績,不辜負組織的信任。”薛向語氣堅決,目光堅毅,似在表決心,其實說了番套話。
誰又知道他的心思全被馬山魁口中的三害給勾走了呢,至於馬主任是真動情,還是演滑稽戲,他都無心細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