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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部分

索菲坐下來,沉鬱頓挫地講訴:“在佛爾希騰貝格,一個猶太教師被強令站在大街上,每個人排成長長的隊伍,輪流向她吐唾沫。後來她消失了,被送到東線。從東線回來計程車兵們都在議論集中營的事。摩爾先生,你能否認這些猶太人不是與我們一樣的人嗎?”

冉妮亞忘記了自己記錄員的身份插話:“這位小姐,猶太人的問題已經不存在了。”

索菲看都沒看她一眼,一臉凝重地繼續講述:“還有,納粹拉走智障兒童。孩子們問汽車要把他們拉到那裡?護理員回答說,到天堂。於是孩子們唱著歌曲上卡車了。還有瘋人院。”

“夠了。”摩爾一聲斷喝。半晌,像說服她,更像說服自己:“這些是沒有價值的生命,他們白白Lang費糧食。”“所以,沒人把他們當作上帝創造的人來對待。沒有人知道,也根本不想知道,精神病人的靈魂是如何的。”

“上帝並不存在。”摩爾氣急敗壞地衝到窗戶,他望著窗外,望著藍天,其實他什麼都沒有望,冉妮亞感覺到他的眼神是無助、無神而空洞的,顯然,他受到了震動。片刻後他恢復了平靜,慢騰騰地踱過來,勸說索菲放棄這些危險的思想,他願意為她求情。

索菲搖頭。

……

李德謝絕了慕尼黑地方官的宴請,與冉妮亞在屋子裡竊竊私語。已經下半夜了,冉妮亞哈欠連連地回屋休息去了,李德疲憊地躺倒在行軍床上,眼前浮現著那個少女的相貌:索菲側面垂頜,一縷髮絲拂下來,卻遮掩不住她的清秀容顏和冷峻高貴的氣質。

畢竟,他們還是一群正值青春、對未來滿懷憧憬的青年。如果沒有這場血腥的戰爭,這些優雅的孩子會穿著乾淨的白襯衫,在校園的圖書館裡繼續書寫他們的夢幻、愛情和花團般的錦繡前程,正如歐洲庭院裡隨處可見的,沐浴在祥和曦輝之中的白玫瑰。

摩爾曾經給過索菲生還的機會。用她本人的話說,只要她放棄自己的信念和理想,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幼稚愚昧”的,他願意用金錢為她搭建一座橋。索菲婭卻輕蔑地對她的審訊者說:“是你錯了,摩爾先生。如果我能活著,我將繼續做我做過的事情。是你而不是我的世界觀錯了。”

李德明白,這就是信仰的力量,能夠激發靈魂的高貴與偉大的,只有虔誠的信仰。在最危險的情形下,最虔誠的信仰支撐著他們;在最嚴重的困難面前,也是虔誠的信仰幫助他們獲得勝利——儘管面對無比強大的國家機器,他們的勝利像夜空中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

李德想起鳳凰涅盤:相傳鳳凰是神鳥,它們快要死的時候,就會找來香木,**而死,然後在火中重生,就是涅盤。他又想起中國的精衛填海與刑天。精衛是一隻鳥,原來是炎帝寵愛的女兒,有一天她去東海玩,可是突然風暴襲來,她死了。女娃變成了鳥,名字就叫作“精衛鳥”。精衛鳥去西山銜來石子兒和樹枝,一次又一次投到大海里,想要把東海填平。與精衛相仿的是刑天。刑天與天帝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刑天以ru為目,以臍為口,舞干鏚叫罵不休。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他激動地揮臂吼叫起來。

李德腦海裡出現這樣的鏡頭:戒備森嚴的刑場上,一個死刑犯頭放進鍘刀眼裡,穿皂衣、渾身是肉、胸脯上長滿黑毛的劊子手高高舉起了鬼頭刀。正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一個人快馬加鞭趕來了,遠遠喊叫:“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然而,他是李德,他是希特勒,他不是皇帝。在一個法制國家,這樣的情景不會出現,比如在這次審訊中,要不是在家裡起出那些物證,那怕大學管理員親眼目睹,那怕大家眾口一詞地作證,索菲也會以證據不足釋放,她正沐浴著燦爛的陽光下走在慕尼黑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