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再三認真考慮自己的微小機會。一個年輕男人甘願為她赴湯蹈火。他們的思想基礎偶爾會一致,但是後來她突然被拉走,克雷默爾一個人單獨坐在自己的皮筏裡。
在音樂學院沉寂的走廊上傳出了他的腳步聲。他的步履極富彈性,如同一隻橡皮球從一級級臺階沿階而下。他慢慢重新恢復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好心情。從科胡特琴房的門後已無琴聲傳出。鋼琴課結束後,她因為自己家裡的鋼琴不太好,有時候還會再彈一會兒鋼琴。他已經查明瞭這一點。為了在手中抓住點什麼東西,他摸索尋找著女教師天天都要摸的門把手,但是門仍舊保持冷淡和沉默,沒有做一絲一毫的讓步,因為它是緊鎖著的。課結束了。現在她已經走到回自己老朽的母親那裡的半路上了。她同自己的母親蹲在家裡,這兩位女人幾乎總是不斷地發生衝撞和爭吵。儘管這樣,她們仍舊分不開,即使在度假時,也沒有分開過一次;即使在度假時,她們在施蒂里亞夏日清新的空氣裡,也仍舊相互臭罵不止。而這居然已經幾十年了!這對於一個經過仔細全面衡量,看來仍未老邁,還很敏感的女人來講,是一種病態。他住在自己父母那裡,在動身回家時,克雷默爾便這樣從積極方面思念著自己的情侶。在父母那裡,他要求給自己做一份特別滋補的晚餐,一方面是因為要重新補足自己在科胡特那裡浪費了的能量,另外一方面是因為明天一大早,他還想去參加體育活動。參加什麼體育活動,這倒無所謂,但很可能還是去皮划艇俱樂部。他有一種強烈的個人慾望,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勞累不堪,同時呼吸些非常清新的空氣。不是那種其他成千上萬的人在他之前已經吸入又撥出的空氣,也不是那種他置身於其中,不管他願意與否,都不得不吸入的散發著發動機廢氣和普通人的便宜食品氣味的空氣。他想吃點新鮮的高山樹上的葉綠素製品。他將乘車去施蒂里亞州,那裡空氣清新,樹木碧綠,人煙稀少。他將在那裡,在一座舊堤壩的近旁把自己的船放下水。從很遠處人們就能看見一塊晃眼的橘紅色斑點,這是救生衣和頭盔,他將在兩座森林之間急速划行,一下在這邊,一會兒又到了那邊,但始終只有一個方向:沿著山澗向前。必須儘可能地避開石塊和岩石。別翻船!同時還要保持速度!一個一起來划船的同伴會緊隨其後,在這個體育專案上,這個夥伴肯定不會超過他,衝到他的前面去。在體育比賽中,凡在他人比自己更快並造成威脅時,夥伴關係便告終結。夥伴之所以存在,是為了在這個夥伴的劣勢方面顯示自己的力量並擴大自己的優勢。為了這個目的,克雷默爾很早之前就仔細挑選那些不熟練的劃皮艇的人。他是個在遊戲和體育中不願意輸的人,所以同科胡特事情的不順利也使他頗為惱火。如果他在口頭討論中吃了虧,他憤怒地扔到交談物件面前的將不是手絹,最終將是一堆殘食、一包骨頭、無法消化的頭髮、石頭和雜草,他望著,眼神中露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氣,所能提出的一切和可惜還沒有講出的一切都在他的頭腦中翻騰著,他憤怒地離開這一回合。
鋼琴教師6(5)
現在在大街上,他正從自己褲子後面的口袋裡取出對科胡特小姐的愛情。因為他偶然孤獨一人,身邊沒有可以戰勝的體育夥伴,所以他正在愛情這個看不見的繩梯上,向著肉體方面同時又是精神方面的頂點攀登。他快速穿過約翰內斯街,來到凱倫特勒大街,沿著這條街上了環線。有軌電車南來北往,像蜥蜴般爬行,它們在歌劇院門前活像個無法逾越的自然障礙,擋住了克雷默爾的去路,一向勇敢的他如今也必須乘自動扶梯下到歌劇院十字路口的地下通道里去。
埃裡卡·科胡特的身影早已離開了一家大門。她看見這個年輕人從身邊經過,就像一頭母獅似的跟隨著獵物的足跡。由於沒有被人看見和聽見,她的捕獵行徑便也就好像沒有發生一樣。她無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