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是一亮——就見大門處卓立著兩名明眸皓齒,肌膚如雪,嬌俏可人的少女,模樣不過十一、二歲,身體都沒長開,卻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這叱喝之聲,就是那身著一襲紅白相間曲裾深衣的美少女所發。在她身側稍後,是年齡與其相若,身著淺色短襦,裙不曳地的秀麗侍女。
如果說,這兩名美少女令人賞心悅目,肝火頓消的話,那麼在她們身後矗立著的四名頭戴武弁、身披皮甲、腰佩環首刀的甲士,那股子威嚴肅殺之氣勢,則令在場諸人氣為之沮,不敢造次。
在諸人愕然之際,四名甲士已越前將兩名少女護住,其中一甲士大喝:“都尉之國,飲食之所,誰敢生事?”
卜骨須臉色微變,緩緩將刀從保傭臉上移開,撩起衣袍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跡,還刀歸鞘,擠出一副笑臉——以他那一臉兇相,弄出這副表情,很容易讓人想起笑面虎。
卜骨須剛上前幾步,卻被那為首甲士伸手止住:“勿要近前,驚擾女公子,你這胡奴吃罪不起。”
先前還驕橫不可一世的卜骨須,此刻吃那甲士一頓排頭,卻不得不忍氣吞聲,拱手為禮道:“敝人乃是東且部骨都侯突犁帳下當戶卜骨須,敢問諸位軍吏可是王都尉帳下?”
卜骨須雖是胡人,但來到漢地也非一日,知道漢家女子是不能隨意搭訕的,尤其是這種看上去頗有身份的貴族女子更是如此,有話只能衝護衛來。
甲士首領嘿然冷笑不語,他身後那美少女卻道:“告訴這胡奴無妨。”
甲士首領回身一揖應是,然後轉身面對卜骨須一眾胡人,昂然道:“好叫爾等知曉,我等乃上河農都尉班君麾下。”
一眾匈奴人齊動顏色,失聲道:“原來是樓煩班君府上,失敬了。”
如果說方才卜骨須還氣不順的話,現在只有冒冷汗了,連連打揖,口稱恕罪。
那少女從甲士寬闊的肩膀後探出頭來,目光掃向那對受刑少年男女,脆生生道:“給這二人敷藥著衣,今後再見有當街凌虐之舉,我必質詢王都尉。”
都尉是屬國的最高軍政長官,就連遷徙於三水的匈奴最高頭目骨都侯,都得聽命都尉署。這少女若真是名動西北的樓煩望族、班氏女公子,那還真有資格質詢都尉。那都尉毫無疑問會找骨都侯的麻煩。屆時吃排頭的,自然就是惹是生非的當事者卜骨須了。
匈奴是個戰鬥民族,人人身上俱帶傷藥,多為草原上流傳千年的本草,用時嚼爛外敷即可。雖然看著噁心,但效果的確不錯。那對少年男女相互用草藥敷傷之後,披衣攙扶而起,蹣跚走到距少女十幾步距離,深深一鞠。
張放笑顧韓氏兄弟:“好了,沒我們什麼事了。”伸手抄起食包,在桌案放下三撂碼得整整齊齊的五銖錢,向眾人做了個手勢,轉身走向大門。
當張放走到店門,與兩名少女及甲士交錯而過時,目光與那美少女交接,就見後者漂亮的杏仁眼越瞪越大,水嫩的小臉蛋滿是驚訝的表情。很明顯,是張放的出眾儀表與粗陋衣著所形成的強烈反差所致。
張放衝美少女頷首一笑,錯身而過,揚長而去。
……
趙氏金壚。
張放看到這麵店幡時,差點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個錢莊,而事實上,這是一家打鐵鋪。
當張放告之眾人,自己前來三水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弄些鐵製器具時,渠良就將他帶到此處。如果不是聽到院子裡傳出叮叮噹噹的敲打聲,光是看那幾個漢隸書寫的旗幡,張放甚至以為渠良帶錯了地方。
待張放攜眾人進入院內,走馬觀花一番之後,才得知為何叫“金壚”。只因這鋪子不光打製鐵器,也鍛造銅器。青銅又稱“青金”,而鐵器在先秦時也稱“惡金”,所以稱為“金壚”,倒也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