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不動聲色,暗自思忖。柳從之卻顏色一正:“你若執意要走,朕也不攔你。”他直視薛寅,眼神凝定,“如你所見,如今北邊烽煙將起,朕雖脫困,卻仍在局中,前有月國人狼子野心,後有馮印犯上作亂,戰局難料,勝負更是難料,改朝換代,江山更替,也未可知。”
他說到此處,閉目一嘆:“朕雖平天下,可嘆卻未能徹底終結這個亂世,然而無論如何,局勢如此,驅逐月匪乃是當前要務,朕一生志在於此,自然責無旁貸,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而你…… ”
他睜開眼,認真地看入薛寅眼中,聲音冷定,“大薛寧王,朕只問你,江山至此,你可願率兵出戰,以你之所能,驅逐月匪,保一方安寧?”
柳從之這時面上沒了笑容,神情嚴肅而沉靜,黑眸亮如星子,人雖削瘦,但神采一點不弱,氣魄十足,眉宇間隱隱帶一分鋒銳的英氣,看上去和初見時那個英姿勃發、俊美無匹的傳奇人物殊無二致……再是困境窮途,傷病纏身,柳從之也始終是柳從之,未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心不搖,志不改,不屈於病痛,不屈於困境,始終向前,從不回頭,竭盡全力跋涉,無怨亦無悔。
薛寅定定地看著柳從之,沉默半晌,嘆道:“陛下當真一張利嘴。”姓柳的非但不放他走,還立時搬出這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來,想要薛寅助他一臂之力。偏偏……薛寅喪氣地垂頭,他還真吃這套大道理。
大薛寧王……像他爹老寧王鎮守邊關半生,平生最恨月匪,若是知道月國人如此囂張,定然是絕不能安心的。而這一點上,薛寅也恰恰隨了他老爹。
柳從之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辯才再好,若是聽的人無心,也是惘然。你不妨好好想想。”
薛寅悶聲不吭,沉默一會兒,忽覺這帥賬中只剩下他和柳從之兩人,而不知為何他就是不太想看柳陛下,於是慢吞吞地站起來,“陛下,我出去透透氣。”
柳從之含笑,“我也打算出去走走。”
兩人出了帳子,一路無言,行至山谷邊緣處。柳從之向旁邊肅立的守衛官兵微笑頷首示意,薛寅則微微仰頭。
天空澄淨,不見一絲雲朵,山谷周圍十分寧靜,不見硝煙,更不見喧鬧,薛寅注視這景色,微微一嘆。
只怕過不了多久,烽煙一起,這等景緻便是不存了。
一念才轉至此,他眉頭忽然一皺,眯起眼睛遠眺,只見空中有一隻鷹向此地飛來,在樹梢上盤旋片刻,似是打算飛往北地。
薛寅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柳從之卻已看見了那隻鷹,當即皺眉:“誰能把那隻鷹射下來?”
身邊守衛的官兵背上配了弓箭,但搭箭在弦,卻怎麼也射不出去,顯然毫無把握。柳從之握一握弓,卻不敢拉弓,他胸前的傷尚未癒合,這時如果拉弓引箭,傷口非得全部裂開不可。
這時那隻鷹已在樹上歇息夠了,振翅飛起,等它飛高了,弓箭就再也無法射到了,柳從之面現遺憾之色,微微搖頭,這時忽聽薛寅靜靜道:“弓給我。”
柳從之看他一眼,毫不遲疑地將弓和箭都給了他。薛寅一雙眼只看那隻鷹,拉弓引箭,神情專注至極。他看著身板細瘦,手上臂力卻著實不弱,弓拉滿弦,眼睛微眯,箭尖直指空中的鷹。
活物,尤其是在飛的活物,要射準極其不易,薛寅心知自己只有一箭的機會,故而心神凝定,分外小心地瞄準,整個人一聲不吭,周身氣勢卻變得愈加鋒利,銳如利箭!
過得片刻,薛寅鬆手,箭矢激射而出,去勢極快,準確地射中了那隻鷹。鷹哀鳴一聲墜落,薛寅神色一鬆,將弓箭還給旁邊計程車兵,適才身邊環繞的鋒銳殺氣立時消散於無形,又變回了懶洋洋一臉倦色的樣兒,甚至還十分疲憊地嘆了口氣,打了個呵欠。
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