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了檢察官求處的無間地獄之刑,將要對它全身的神經細胞傳遞最強的痛苦資訊,並持續用咒力修復損傷,是死不了也瘋不了的終極刑罰。
史奎拉會在這種情況下活個上百年。
我想起富子女士的話,必定要在沒有任何生物體會過的痛苦中,緩緩奪去它的性命。如今這承諾實現了。
然而,我的心中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空虛。
6
我好不容易從四處收集來一碗菜屑與根莖,對食慾旺盛的裸鼴鼠來說或許太少,但如今連人類都缺乏糧食,也沒得挑剔。
我走進衛生所的斷垣殘壁,鑽入飼育室遺蹟。這棟建築的屋頂在大戰中被整個掀掉,抬頭就能看見藍天,牆壁則留下一半高度。當地洞用的玻璃管部分嚴重毀損,三十五隻裸鼴鼠按照天性在地底挖洞生活,幸好牆壁地基打得深,不至於讓它們直接逃到野外迴歸自然。
我一把菜屑扔進飯盆就聽見細微聲音,工鼠接二連三鑽出洞穴,最後才是女王沙裸美和它的情夫們。沙裸美擺動著火腿般的肥大身軀,趕走所有工鼠獨佔飼料。
當我發現這些小傢伙在一陣毀天滅地的破壞殺戮之後依然平安無事,比起為它們感到慶幸,更覺得莫名其妙,甚至認為沒天理。但畢竟裸鼴鼠本身無罪,不該殺及無辜,隨便放生又可能對環境造成不良影響,所以還是繼續養著。
我愈看這些傢伙,愈覺得它們令人倒胃。不僅外表醜惡,近親亂倫,甚至還吃排洩物,怎麼看都無法引起人類的同理心。我一直想不透為何要特地改良這麼醜惡的生物品種,讓它們擁有接近人類的智力?
我喂完飼料之後回到衛生所。建築被毀得難以復原,幸好沒發生火災,檔案大多平安,我必須在數天內挑選必要檔案搬進新建築。
因為異類管理課脫離了衛生所的管轄,成為新倫理委員會的直屬機構,而我也兼任倫理委員會委員與新異類管理課首任課長。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說服倫理委員會撤回決定,不要將關東一帶的化鼠全部驅除。因為讓效忠人類的鼠窩一起連坐受懲實在沒意義,就算救不了鼠窩,至少得救回虎頭蜂鼠窩的女王,保住我給奇狼丸的承諾。
把五十大箱的檔案全看過一次可不是簡單的工作,但我決定不靠任何人幫忙,獨力完成。因為我愈鑽研那些深藏在異類管理課書庫中不見天日的檔案,愈是感到眾多疑問。
彷佛誰在心中默默警告我,這些檔案中有一部分絕不能讓無關人士看見。
這天,幾份新發現的檔案又教我特別在意。手邊另有大把檔案等著確認,我卻放不下它們。
不過今天還有非辦不可的事情,沒什麼時間混水摸魚。
「早季。」覺突然出現在毀損的門邊。
「哎,你聽我說,我又找到奇怪的檔案了。」
覺聽了欲言又止,只是簡短地「嗯」了一聲做為回應。
「首先是英文翻譯過來的檔案,說明化鼠的學名。化鼠祖先裸鼴鼠的學名好像是『Heterocephalusglaber』,『Heterocephalus』是希臘文的『怪異的頭』,『glaber』的意思是『禿頭』……」
「嗯,然後呢?」覺抬起眉毛。
「人類的學名不是『HomoSapiens』嗎?『Homo(相同)』跟『Hetero(怪異)』的意思不是剛好相反嗎?」
「這是碰巧吧?畢竟以前的生物都是古文明的人在取名啊。」
「當然啊。不過這份檔案提議把化鼠的學名取成『Homocephalusglaber』,像兩個學名組合起來,你不覺得很怪嗎?」
還以為覺會一笑置之,沒想到他面色凝重起來。「……那這個學名被採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