瑋兒一聽到她喊名字,立刻走開一步的距離,低了頭,小布鞋踢了踢,攪亂了地上殘雪。
琬玉默默地縮回手臂,許是瑋兒惦著親孃,不願她碰吧?
她並沒有不快,而是為孩子和他逝去的親孃感到悵然。
瑋兒頭垂得更低,指頭往小衣襟裡掏了掏,掏出一塊亮晶晶的東西。
李嫂看到了,便道:“這是以前的夫人還病著時,著人幫少爺打的滿月金鎖片。”
“瑋兒,可以給我瞧瞧嗎?”琬玉蹲下身,遞給瑋兒一個微笑。
瑋兒抬眼看她,墨墨的大眼像他父親一樣,深深的,幽幽的,卻也帶著一抹孩子才有的童稚純淨。
他眼睛一眨,又低下頭,小嘴抿了抿,指頭不住地摩挲金鎖片。
“老爺回來了。”門外傳來家保的叫聲。
瑋兒大眼驀地一亮,立即將金鎖片塞回衣襟,踩著趴達趴達的小腳步跑向大門,慶兒以為有什麼好玩的,也笑嘻嘻地跟著他跑過去。
琬玉趕緊起身,拉整了一下衣裙,恭謹地站好。
薛齊進了門,一身青袍公服,五日白鷗補子,官靴官帽,他跨大腳步而來,自有一股當官的威儀和氣勢,琬玉瞧了,感覺卻更陌生了。
他,就像是站在河對岸的人,距離遙遠,可望而不可及。
“老爺回來了?”春香也忙拉回學走路的妹妹。
“大家都在這裡?”薛齊看到院子裡的人,略顯疲憊的神色轉為明朗,逸出溫煦的微笑。
“嘻呵。”妹妹學走路,正走得不亦樂乎,哪肯讓春香揪著,笑呵呵地伸出肥短的小手臂,就往前頭那一大片青色的袍擺撲過去。
“妹妹會走路了?”薛齊順手將她抱起來。
“呵呵。”妹妹逢人就笑,小手搖呀搖,胡抓一通,就往眼前的鼻子按了下去,扯開小嗓子,喊出她唯一會說的話:“鼻鼻。”
“是啊,是我的鼻子。”薛齊不以為忤,笑容滿面,任她去摸。
兩個男娃兒來到他的腳下,瑋兒站在父親腿邊,小手指掐了掐衣袍,順著上頭的布面花紋划著,慶兒有樣學樣,卻是大剌剌地靠上大腿,還好奇地扯了垂在青袍腰間的玉墜子。
“慶兒。”琬玉低聲責備,示意慶兒不要亂拉,再伸手去抱妹妹。
“老爺,您累了,妹妹給我吧。”
“妹妹很可愛。”薛齊讓她抱回手腳亂舞的妹妹,笑道:“我還不知道妹妹的名字呢。”
“妹妹?”琬玉一愣,低聲回道:“妹妹就叫妹妹。”
她懂詩書,為妹妹取名並不難,之所以沒取名,一來憐愛她幼小,疼寵地喊妹妹,二來也是存著一個痴心,希冀那個音訊杳然的人回來……
不可能了,人都不見了,覆水更難收,早在休書送到——甚至是日復一日的爭吵時,就已註定沒有父親為妹妹取名。
薛齊見她神色,已猜到一二,沒想到隨口一問,倒問出了她的心事。
他一時無語,垂下視線,望向腳邊兩個孩子,左邊是一向安靜的瑋兒,正低著頭,拿指頭劃他的衣袍,右邊是老愛仰起小臉看他的慶兒,圓圓的大眼裡有著興奮的期待。
“慶兒也要抱?”他俯身抱起慶兒,又露出笑容。
“哈哈。”慶兒驚喜大笑,他好喜歡這個大人,手臂又暖和又強壯,可以將他抱得好高,娘和春香都舉不了這麼高呢。
“那慶兒就是單名慶了?”薛齊幫他拉她衣服,又問。
“不是,慶兒是小名。”琬玉聲音更低了,“還沒取正式的學名。”
當年,江家老太爺愛屋及烏,最疼愛的幼子生了男孫,高興地喊了慶兒,以示慶祝,準備等孩子稍大後,算了命,翻了書,再按族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