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還是楊氏在鄉下一個莊子的莊頭。馮娘子嫁過去之後,日子倒也過得,千不該萬不該,她的手藝太好,夫家拿出去顯擺時,叫楊氏的管家給看中了,便有意叫馮氏一家也入了楊府,做個家內匠戶。
時年匠戶低賤,馮氏在海河郡就是不想做匠戶才逃走的。馮娘子也與父母想的一般,家裡眼瞎選錯了女婿,卻不能坑得一家人都做奴婢。夫家與楊氏本是一體,即刻翻了臉,隨便給馮娘子捏了個不孝的罪名,拿她來逼迫馮氏就範。
不想馮老頭又怒又怕,一病不起,沒幾日就去了。他那老妻幾經奔波素來體弱,見當家人死了,沒個指望,竟自縊了。只剩下個未成人的弟弟,也不會什麼手藝,楊氏惱怒馮家竟敢反抗,也不要這馮娘子來做差事了,一不做二不休,攛掇前任縣令將馮娘子問罪。
馮娘子之父母,明明是被楊氏逼死,卻被說成了馮娘子不孝逼死父母。判決後,恰逢馮娘子有孕,前任縣令雖與楊氏有些勾結,也不敢草菅人命,便以此為由,一再拖了下來。
恰逢褚雲馳到任,馮娘子得以在獄中產下女兒,又有曹猛等維護,特批了從牢裡將她提出來,著人看護著。環境寬鬆了些,馮娘子也漸漸養了回來,只是人還透著瑟縮,女兒倒十分乖巧,不哭不鬧。
過堂之時,馮娘子仍緊緊抱著女兒。她父母皆亡,弟弟被楊氏把持著,不知死活,只有懷中稚子是她骨肉至親。
陳楊何呂,這四戶是縣裡大大有名的人家。陳氏家史最長,論錢財,田地,卻不如楊氏。楊氏暴發戶,下手黑,做事不餘分寸,兼併了不少田畝,也收了不少佃戶,其中不乏搶奪而來的。被他家欺壓之人皆是敢怒不敢言,恨不得都盼著他家出事。
褚雲馳留著馮娘子,就是為了找他家下手。
案情他早就知曉了,曹猛拿了馮娘子的弟弟與夫家丁氏來一審,馮家弟弟就什麼都說了。丁家人一開始還敢耍橫,曹猛嘿嘿一笑,把手裡的戶冊翻得嘩嘩響:“你們這麼護著楊家,倒好似楊家的奴僕。若是奴婢,不說別的,娶了良家女子為妻,可是不法'1'。”
馮娘子的丈夫丁二還嘴倔,道:“我們自有耕田,自然是良民!”
曹猛手裡的戶冊可不是紙製品,一把竹簡啪地砸在案上,臉色也狠戾起來:“良民?我這戶冊上怎地沒有你家姓名?!你說,這又是為何?”
丁二說不上來,叫曹猛一嚇,也老實認罪了,將楊家供了出來。
曹猛逼問丁二不過是個審訊手段,他當然知道丁家是楊氏的依附農,不在朝廷的戶冊上。若無馮娘子之事,褚雲馳也沒辦法挨家挨戶地查人家戶口,楊氏也不會開了門叫你查,有馮娘子案作為入口,以丁家為起點,順藤摸下去,楊家得罪的人海了去了,牆倒眾人推,褚雲馳藉此一案,將楊氏打了個措手不及。
抄家是不能的,只廣貼告示,許依附之家來縣中登入。
說的名目也是春秋筆法,並不問這些人依附之罪,只說他們是“避亂之流民”,官府給他們登記造冊,許括出之人口第一年免雜稅,且今年不算。他們耕種的田畝,本也是自家田畝,雖說他們連人帶田都歸了楊氏等大戶,卻並沒有官方文書證明的,官府便許這些“無主之地”歸耕種者所有。
這樣一來,真有膽子大不怕得罪楊氏的佃客出來舉報,楊氏還有些強買來的土地,原主小民不服,也來縣裡告狀。曹猛知道褚雲馳要拿楊氏開刀的,便打了包票保證他們絕對不會遭到楊氏報復。
當然不會了,楊氏此刻已經焦頭爛額。
馮娘子案前後,楊氏也從來沒消停過,霸佔良田,欺壓百姓,褚雲馳一通霸王拳打下來,楊氏正蒙圈的時候,來不及打點,不少案子都叫翻出來了,條條狀狀,判下來都夠楊家全家流放了。且褚雲馳根本不怕楊氏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