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問這個,我只是想說你……”
“啊,是啊。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皇上呢。他說他叫雪月明,哼,什麼人會有這樣的名字呢?還說什麼雪似胡抄暗,冰如漢月明——分明是哄我罷了。於是我也說我是鳳來儀——鳳皇佳可食,一去一來儀——很合我的品味嘛,對不對?”
“我是說阿柯!”李洛終於吼出來,道:“妳不是很想……”
但是他說不下去。因為林芑雲一雙冰冷的手已掩上他的嘴唇,她神情自若,但臉色白的幾乎透明,有一種繃緊的感覺透過她的手迅速傳到李洛身上。繃緊,那是一種把一切都死死壓緊,封住,不留出一絲一毫的空間,連念頭都逃不出生天的緊迫。
她只是淡淡地道:“別說。”
李洛慢慢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小手。林芑雲渾身顫了一下,卻沒有掙脫。良久,只聽見李洛也淡淡地道:“若是有人欺負你,我就要他的命。”
一行人回到府中,林芑雲早瞧出尹萱體虛病弱,問明原由,自將她帶到屋中治療。阿柯呆坐在廳中,腦袋裡尚是一片混亂,只覺今日之事實在太過奇怪。本來自己好好的進城,突然間就一步踏入陷阱;正在四面楚歌之時,那多日不見卻無時或忘的林芑雲從天而降,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居然將冤家對頭李洛收服,更添幾位高手,好整以暇的憑欄而依,臨風而笑,頃刻間,圍追自己的眾多江湖高手們就在自己面前土崩瓦解,打的血流成河;待得最後幾個人正要發威,林芑雲恩威並施,曉以厲害,竟然人人口中稱善,施施然而去。面對從未有過的困境,自己卻一劍未出,一人未殺就此脫險,實在是平生少見。
這之後,自己這“圖謀行刺朝廷重臣”的通緝要犯,大搖大擺的坐上官府大轎,前擁後呼地抬進道府大院內,坐的是安南都護府(今越南)進貢的盤虎根雕朱漆大座,喝的是離此兩百里的雙角山中綠珠泉水泡的金井楓,陪坐的是面無表情的當今御前紅人左飛衛將軍李洛。
阿柯只感到全身每一個毛孔都似被膠封住了一般,渾身不自在,屁股在椅子磨來磨去,也不敢抬頭隨便張望,屏息靜氣,並膝垂手,生怕有一絲不規矩的地方,讓人給看扁了。
銅滴漏慢慢的漏著,阿柯的心七上八下。也不知坐了多久,已覺得腰背痠痛難忍,偷眼看一旁的李洛,卻見他仍是挺胸抬頭的正襟危坐,好似尊泥塑。阿柯暗自納悶,想:“難道當官的先得過坐功這一關?我又不想做官,那麼歪一下大概也無妨罷?”便略歇著坐一點,過一會兒又再歪一點,再靠一下扶手,再蜷一下腿……到後來乾脆縮排大座裡,全身放軟了,舒服的幾乎呻吟出來。
李洛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對旁邊偷偷亂動的阿柯視而不見。過了好一陣,他放了杯子,對著空曠的屋頂道:“十日之內,我聽林姑娘的吩咐,絕不動這小子一根頭髮。若有違背,天可罰之。”
阿柯小心臟撲通一跳,坐直了身子,卻仍有些半信半疑地問:“是、是嗎?”
李洛哼了一聲,傲然道:“我李洛對林姑娘素來待之以誠,不像有些人,生在福中,卻狠心辜負人家一片心意!”
阿柯茫然道:“啊……哪些人?”
李洛大怒,一摔手飛過一隻茶杯,來勢極猛,阿柯“啊喲”一聲,抱頭躲避,然而仍被四濺的茶水溼了一身。他跳起身來,就要飛奔出門,有多遠逃多遠,卻見李洛一閃身已站到門邊,冷冷地道:“你想到哪裡去?林姑娘還未准許,你要出這門,只有橫著抬出去!”右手伸出,食指向他胸前穴位戳來。阿柯見他動手,亦不多言,以手為劍,切他手腕。
兩人剛要交手,忽聽門廳處有人大叫道:“住手!”正是林芑雲的聲音。
李洛聞言,說停便停。阿柯收扎不住,險些衝進他懷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