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手術室。
直到Lou下班時,手術仍在進行。她在手術室門外又一次看到Eli York,他獨自一個人坐在地上,幾乎泣不成聲。
那個凌晨,Lou帶著對生命的眷愛以及有關死亡的思索離開醫院,開車回家。她趕不走腦子裡那個女人的形象,也忘不了Eli York哭泣的樣子。南特不是一個很時髦的城市,她也不是一個時髦的人,整日不是在醫院工作就是窩在家裡,不記得曾遇見過和他們相似的人,美麗、消瘦、高高在上。潛意識裡,她一直以為這樣的人都不會有悲傷,猶如真人尺寸的塑膠玩偶一樣完美而不真實,但現實顯然不是這樣的。
第二天中午上班之前,Lou去打聽方傑雯的情況。手術室的護士告訴她,那個病人出奇的幸運,手術很成功。一般情況下,要修復破裂的室壁需要病人本身有一顆強韌的心臟,但方傑雯的心臟像紙一樣脆弱,滿是受損的心肌形成的疤痕組織,所有人都以為她不行,但她卻活過來了。
Lou很高興,既為方傑雯,也為Eli York。經過重症監護室,Lou隔著玻璃門朝裡面看了一眼,正是探視時間,方傑雯躺在儀器中間藍色的病床上,Eli York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看著她。Lou不知道方傑雯是不是已經醒了,卻禁不住想象這經歷過生死之後的兩個人會說些什麼話。
兩天之後,輪到Lou做早班,跟夜班護士交接的時候,又看到方傑雯的名字,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Lou去她的病房檢視護理記錄,她已經醒了,正靠在枕頭上看著窗外。
Lou跟她道早安,她轉過頭來笑了笑,左邊臉上有個可愛的笑靨,幾乎看不出是個病人。
“你進醫院的那天,我就在急診室,”Lou對她說,“你很幸運。”
“因為我還活著?”她用一種嘲弄的語氣反問。
“不光因為活著,”Lou被這個問題弄得有些尷尬,磕磕巴巴的回答,“還因為,你男朋友很愛你。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你說Eli?”她若無其事的搖搖頭,“他只是我的經紀人。”
“不管怎麼說,他很關心你。”Lou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告訴她Eli York曾在手術室外那樣為她哭泣。
出乎Lou的意料之外,方傑雯只是笑了一聲,說想不到他那樣一個人竟然也會哭。
Lou不喜歡她說話的方式,覺得這小姑娘有些忘恩負義,提醒她:“從上個禮拜到現在,他始終都在醫院陪著你。”
方傑雯卻笑著回答:“我買了最高額度的醫療保險,還存了一筆錢,雖說不多,但到死也夠用了。如果你看到Eli,請轉告他,我其實並不需要有人陪著,也不要錢或者其他什麼幫助。”
Lou為她的冷漠氣惱,但還是對自己說,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沒辦法評判熟對熟錯,沒再多說什麼,做完自己的事情就走了。
幾個小時之後,主任醫生來查房,因為方傑雯幾乎不會說法語,Lou又是心胸外科唯一個會講漢語的人,很自然的被叫去做翻譯。她聽醫生說起方傑雯的病情——先天性的室間缺損,小時候應該作過一次修補手術,可能因為手術是在兩週歲之後做的,效果並不理想,術後肺血管阻塞性病變仍在進行。看病人現在的狀況,應該很長一段時間之前就有症狀了。
Lou把這些一一解釋給方傑雯聽,又按照醫生的指示,問她能不能提供小時候的手術記錄。
方傑雯很泰然的搖搖頭,說不能,只知道大概是四五歲時做的手術,後來一切正常,直到十七歲。
醫生聽到Lou的翻譯,叫起來:“十七歲!?為什麼那個時候不就醫?”
這句話不用Lou翻譯,方傑雯自己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