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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腳下是一雙工作靴。

〃菲爾丁!〃我叫道。

她抬起頭盯著我,彷彿不能確定我已經不再發燒,繼而微笑了一下。

是的,是菲爾丁。

但是,她那日漸衰老的臉上又新增了幾分愁容。

〃斯莫爾伍德!〃她答道。

她的口吻略帶諷刺,像是跟一個在自己筆下死去的陌生人打招呼。

雖然陌生人剛剛恢復神志,但對他的死,她其實並不在乎。

〃你在這裡做什麼?〃我問道。

〃隱居呢!〃她回答,〃被迫隱居,因為你讓我心碎了。

〃我一時沒記起紐約的事,以為她指的是費爾德中學時的那碼事兒,心裡感到很內疚,臉上肯定也表現出來了。

她突然大笑起來,打量著我,彷彿在說我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居然會相信我曾做過的事會影響她一生。

這時我才記起我們見面的最後一個晚上。

〃你過得還好嗎?〃我問道,〃在這裡做什麼?〃晚飯時,我狼吞虎嚥地吃了一大盤炸土豆,她也說了她的事。

〃那年夏天我回到老家,發現自己得了肺結核,我父親診斷的。

有好一會兒,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診斷結果。

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得這種病,得這種病的都是些營養不良、不講衛生、又髒又臭的窮人。

比如你這樣的。

他姐姐道特姑媽一直都不能原諒我得了這個不體面的病,丟光了整個家族的臉。

也不能原諒我父親,是他診斷出來的我的病。

也有可能他們不能原諒我,是因為我沒死,又從療養院回來,出現在聚會上,還裝作別人不知道我得了什麼病。

我那姑媽到現在還發誓,一定是我父親誤診,病是我在療養院被人傳染的。

迷路(3)

自從她提出這種可能,我父親就成了輕易下診斷結論的庸醫典型。

〃其實,肺結核並不像我親戚想的那樣,是按社會等級傳染,富人不會得這個病。

它是非常大眾化的疾病。

在療養院裡,我沒像其他病人一樣,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對著四面牆。

那些病人從沒見過穿著那麼考究的肺結核病人,管我叫'一個住療養院的醫生的女兒'。

用他們的話講,我是'去炫耀的'。

肺結核可不會因為我和它喜好一致,就要放過我。

跟對別人一樣,它也變著法兒地要我死。

〃不管怎樣,才一年時間,我變得跟你一樣瘦。

噢,可能沒那麼糟糕,我更像個X。

但是,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不過你可要小心,我還在隔離期內。

這就是為什麼我一個人住在這裡,我不想把這病傳染給別人。

〃我腦海中閃過一幅畫面。

那是我聽說過無數次卻沒親眼見過的地方。

是療養院裡面,有成排的病床,有輪椅,還有柺杖。

奇怪的是,我居然沒問菲爾丁,在她父親診斷之前,她是不是已經常常臥床不起了。

菲爾丁笑我多慮了。

她向我保證,她的病不會傳染。

現在,肺結核給她造成的唯一永久影響就是,手術後她的左腿會比右腿明顯的細,而且也短一截,現在如此,將來也如此。

走路時她會一瘸一拐,還得往左腳上穿厚底的矯形靴。

我看著她,很難相信她才26歲。

她雙眼深深陷入眼窩,全身瘦得皮包骨頭。

面板下的骨架比我想象中整整小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