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但月光下他低頭撫琴的身影卻從未忘記,還有那些嫋嫋娜娜、從未聽過的調子。記得有一句詩,說“欲將心事付瑤琴”,我後來那樣努力學琴,只因想把自己彈給他聽。
巳時二刻,日頭扯破雲層,耀下一地金光,我彈起宋凝的華胥調。本以為她如此剛強的性子,又戎馬三年,持有的華胥調必是金戈鐵馬般鏗鏘肅殺,可樂音自絲絃之間汩汩流出,悽楚幽怨得撕心裂肺了。華胥調是人心所化,以命為譜,如此聲聲血淚的調子,不知宋凝一顆心已百孔千瘡到何種程度。再如何強大,她也是個女子,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敗在愛情裡。
撥下最後一個音符,蓮塘之上有霧氣冉冉升起,模糊的光暈在迷離霧色中若隱若現,是隻有鮫珠之主才能看到的景緻。
小藍凝望遠處假山,不知在想什麼。我從琴案邊站起,兩步蹭過去,一把握住他的手。他詫然看我一眼。
我正要解釋,君瑋已撥高嗓子:“男女授受不親……”
我說:“男女授受不親你個頭,不拉住他,怎麼帶他去宋凝夢中?”
小藍沒有出聲。
我保持著握住他手的姿勢。
因我已不是塵世中人,男女大防對我著實沒有意義。但被君瑋提醒,也不得不考慮小藍的想法和他的女護衛執夙的想法。可除了拉著他以外,也沒有別的途徑可以帶他入宋凝的華胥之境。執夙神色驚訝,嘴巴張到一半緊緊合上,比較而言,小藍就沒有出現任何過激反應,我覺得還是直接徵求他的意見,斟酌道:“我拉一會兒你的手,你不介意吧?”
他平靜地抬頭看我,挑眉道:“若我說介意呢?”
我也平靜地看著他:“那就只有等我們從宋凝的夢裡出來後,你找把劍把自己的手剁了。”
瑋說:“如此甚好,真是個烈性男子。”
我說:“甚好你個頭。”
小藍微微翹起唇角:“說笑了,君姑娘都不介意,我怎麼會介意。”
他的這個笑,陡然令我有些恍惚。但此時正辦正事,容不得多想不相干的東西。我拉著他縱身一躍,跳進荷塘裡霧色中的光暈。如果有不相干的外人經過,一定以為我們手拉手跳水殉情,同時君瑋執夙小黃在一旁和我們揮手做別,就像殉情時還有一堆親人送行,真不知道叫外人們作何感想。
光暈之後,就是宋凝的華胥之境。所處之處是一座繁華市鎮,天上有泛白冬陽。遠處可見橫亙的雪山,積雪映著碧藍蒼穹,有如連綿乳糖。寒風透過薄薄的紗裙直灌進四肢百骸。鮫珠性寒,我本就畏寒,被呼呼的風一激,立刻連打幾個噴嚏。諸事準備妥當,卻忘記現實雖值五月初夏,此時在這華胥之境,正是臘月隆冬。我哆嗦著道:“你帶錢沒有,我們先去成衣店……”話沒說完,面前出現兩領狐裘大氅。
我不能置信地看向小藍。
他將紅色的那頂放到我懷中,自己穿上一頂白色的,看著我目瞪口呆模樣,道:“用早飯時聽君姑娘說起沈夫人救沈將軍時是個寒冬,便讓執夙去準備了兩套冬衣,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我摟著狐裘一邊往身上套一邊讚揚他:“小藍,你真貼心。”
他立在一旁悠悠打量我,道:“一般貼心。”半晌又道:“穿反了。”
“……”
浮生盡之第四章(2)
【很多傳說,其實並不那麼傳說】
穿戴完畢,我同小藍說起我的想法。我們來的這個時候,大約正是宋凝將沈岸從屍首堆裡翻出來,陪他待在蒼鹿野一旁的雪山山洞中。其實一切都因沈岸認錯人,雖然不能保證倘若他醒後第一眼所見是宋凝而不是柳萋萋時,會不會像鍾情柳萋萋那樣鍾情宋凝,但,賭一賭麼。我畫了一個魚骨圖進行分析,覺得第一要讓宋衍派出來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