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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裡響出《共青團員之歌》:〃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戴紅袖箍的站臺工作人員把所有送行的人都攔到安全線外。為了防止開車的一瞬間,家屬們向車視窗撲,還特意增加了一兩倍的工作人員手拉起手,構道人牆。路隊臨時黨支部要求全體共產黨員、共青團員、中小隊幹部做到開車時不哭不叫,高唱戰歌,笑著向上海告別。每個人都拍了胸脯。但這一刻都擠到車視窗,把身子遠遠探出,向媽媽、向爸爸、向同學、向老師、向兄弟姐妹招手。有的一邊叫:〃等著……等著我們的好訊息!〃一邊就不知不覺地哭。誰都想最後再看一眼親人。但許多人都只顧著哭,忘了再去看一眼。有的瞪大了眼,但視線全模糊了。謝平沒往前擠。他看到媽媽哭倒在站臺人字形防雨棚的水泥柱子跟前,便趕緊朝車廂深處走去。他是上火車前兩天,得到通知,被批准為中共預備黨員。他得對得起這個信任,配得上這個稱呼。他靜靜地站在完全空了的車廂的另一邊,等著列車啟動。他估計還有三十秒鐘,列車就會帶著他們離開上海,永遠離開上海。但這三十秒鐘是多麼漫長啊,多麼難捱啊。他再待不住了,他看見有個人孤孤地獨自站在黝暗的車廂連線處。他怕發生什麼意外,便走了過去。一看,原來是齊景芳。他問她:〃你幹嗎呆在這兒?〃她來不及作解釋,一把把謝平拽到身邊,扒開車廂連線處防雨篷上的一條舊縫,讓謝平看。就這樣,在這個沒有人想得到的地方,謝平清清楚楚地又看到了媽媽,看到了因為找不見他而急得直跳腳的姐姐,最後看了一眼在這一刻裡如痴如癲的上海……等火車風馳電掣般掠過站臺上最後一面紅旗,車廂裡頭原先一直還有所控制和壓抑的哭聲便跟垮了壩的水庫似的,轟然而起。他得趕緊去做工作。但又想謝謝齊景芳剛才那一點的好心和細心。轉過身來,卻發現她已不在自己身後了,遠遠地躲在車門處,倚住冰涼的車壁,低聲地嗚嗚地哭著。她在哭誰呢?她又有什麼好哭的?她的爸爸媽媽老師同學又不在上海。他本想走過去說她兩句,但終因車廂裡的哭聲太響,秦嘉急得直衝他發脾氣:〃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的啦?獨杆子躲在那裡廂不來管管大家!儂這個人呀……快來呀!〃他只好去了。等他再次發現她,她臉上早沒了半點淚痕,一左一右摟著兩個依然還在哭的女伴,用自己的臉頰輕輕摩擦著她們的頭,款款細勸什麼。到羊馬河,宣佈留她在招待所。他希望她跟大夥兒一起下連隊接受鍛鍊,過好三關(思想關、勞動關、生活關)再考慮別的。她一點不肯讓步。她說:〃俺是農村長大的。俺還沒鍛夠煉夠?那怎麼才叫個夠?〃他說:〃你跟我們一樣,也是學生出身。只不過沒在上海上學就是了……〃她卻說:〃你們上車都發了軍裝,就沒給俺發。為啥?俺跟你們就不一樣嘛!〃她還是留下了,叫他恨得無奈。因為這一點,後來,他也有意不去看她。

屋裡火牆燒得太熱,加上窗外那兩個小丫頭的竊笑,叫謝平渾身沒法不冒汗。他甚至後悔來這一趟,便催齊景芳:〃有什麼事,你就快說吧。〃

〃別管她們,瘋慣了。真沒辦法。〃齊景芳給謝平沏了杯糖水,〃兩件事……〃

〃你剛不還說只有一件事嗎?〃謝平反問。

〃行善還在乎那點?〃她抿起嘴笑。

〃說吧。〃謝平悶悶地吐口氣,敞開棉襖。

齊景芳從鐵絲上摘下她那條潔白的洗臉毛巾,撂給謝平,讓他擦汗,然後笑道:〃第一,你來了,可不能跟場部的人說,我不是上海人。對誰也別說行嗎?〃

〃你要這虛榮幹嗎?〃

〃我沒要你去吹我是上海人,也請你別跟人說我不是上海人。反正他們都知道我是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