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進方絲縈的懷裡,去掩飾她那因為極度歡喜而流下的淚,然後,她抬起頭來,衝到床邊,她拿起這個娃娃,又拿起那個娃娃,看看這件衣服,又看看那件衣服,嘴裡不住的、一疊連聲的嚷著:“喔,老師!喔,老師!喔,老師!喔,老師……”接著,她又拿著那金髮娃娃,衝到她父親身邊,興奮的喊著:“爸爸,你摸摸看!爸爸,方老師給我好多東西,好多,好多,好多!哦!爸爸!你摸!”
柏霈文輕輕的摸了摸那娃娃,他沒說什麼,臉色是深思而莫測高深的。“噢,老師,我可以把這些東西拿到我房裡去嗎?”亭亭仰起她那發光的小臉龐,看著方絲縈。
“當然啦,”方絲縈說,她知道這孩子急於要關起房門來獨享她這突來的快樂。“你也該把這些新娃娃拿去介紹給你那個舊娃娃了,它已經悶了那麼久,再有,別忘了試試衣服啊!”
孩子捧著東西,衝進自己的屋子裡去了。
方絲縈站在床邊,慢慢的收拾著床上的包裝紙和盒子繩子等東西。和柏霈文單獨在一間房間裡,使她有份緊張與壓迫的感覺。尤其,柏霈文臉上總是帶著那樣一個深思的,莫測高深的表情,使她摸不透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你在用這種方式來責備一個疏忽的父親嗎?”他終於開了口。“我沒有責備誰的意思……”
“那麼,你是在‘懲罰’了?”他緊釘著問。
方絲縈站住了,她直視著柏霈文那張倔強的臉。
“倒是你的語氣裡,對我充滿了責備和不滿呢!”她說,微微有點氣憤。“懲罰?我有什麼資格懲罰人?兩千元一月買來的家庭教師而已!”
“這樣說太殘忍!”
“這是你‘太太’的話!”她加重了“太太”兩個字,把床上的紙掃進了字紙簍中。“殘忍?這原是個殘忍的世界!最殘忍的,是你們在戕賊一個孩子的心靈。你們在折磨她、虐待她,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孩子,我不會在你家多待一小時!”
“是嗎?”柏霈文的聲音好低沉,一層痛楚之色又染上了他的眉梢。“你以為我不疼愛那個孩子?”
“你疼愛嗎?”方絲縈追問。“那麼,你不知道她衣櫥裡空空如也,你不知道她唯一的玩具是從山坡上撿來的破娃娃,你不知道她生活在幻想中,一天到晚給自己編造關心與憐愛,你甚至不知道她又瘦又小又蒼白!”
柏霈文打了個冷戰。“從沒有人告訴我這些。”他說,聲音是戰慄的。“她像她的生母,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她完全像她的生母!”
方絲縈心底一陣收縮,又是那個“生母”!她怕聽這兩個字。“你有個好孩子,”她故意忽略掉“生母”的話題,懇切的說:“好好的愛她吧!柏先生。她雖然沒有母親,她到底還有父親呀!”
“她漂亮嗎?”柏霈文問。
“是的,她長得像你。”
“像我?”柏霈文愣了一下。“我希望她像她的生母!她生母是個美人兒。”又是生母!方絲縈轉開頭去。忽然間,柏霈文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方絲縈說:
“開啟它!”方絲縈怔住了,她下意識的伸手接了過來,那是一個小小的金雞心,由兩支玫瑰花合抱而成的心形,製作得十分考究。她慢慢的開啟這雞心,裡面竟嵌著一張小小的照片,她瞪視著這早已變色的照片,呆立在哪兒,她一動也不能動了。
這是一張合照,一男一女的合照,照片裡的那男人,當然毫無問題的是柏霈文,年輕、漂亮,雙目炯炯有神,充滿了精神與活力,愛情與幸福。那女人呢?長髮垂肩,明眸皓齒,一臉出奇的溫柔,滿眼睛夢似的陶醉,那薄薄的小嘴唇邊,帶著個好甜蜜好甜蜜的微笑。方絲縈注視著,眼眶不自禁的潮溼了。“這是我唯一還儲存著的一張照片,含煙不喜歡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