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前層層翻飛的落葉,暖意的春風撲朔而來,枝頭桃花輕顫。遙遠的天邊日光在白雲間浮現,既是遼闊,又是明麗。方才那無端生出的勇氣,忽地竟數消散了。華山自古以來的蒼翠松柏,在今日卻竟如雲開見日,碧綠分明,透亮得出奇,竟似有種令人在心裡頭都覺得耀目的錯覺。
令狐沖忽然向前一步,自後抱住我,我微微偏頭,卻聽見他的聲音在我耳畔低低響起:“師父,我很歡喜。”
我的思緒便如在廣袤的平原上陡然閃過的一絲流光,輝耀而倏然,一時竟百感交集。他的氣息繚繞在身畔,我微垂著眼,漸漸在他的懷抱中放鬆了身體。怔怔得看著眼前的林木山景,我默然良久,忽問道:“若我今日上山,仍不答應,你待如何?”
他道:“師父,我會等。”語調清晰沉穩,竟說不出的繾綣纏綿。
我心中忽地泛起了絲絲說不出的澀然,卻聽他低聲開口輕續,語調帶著絲溫和輕快,柔聲道:“我會一直等下去。等你回山。待你和我二人都白了頭髮,再拿不起劍。你怎麼也趕不走我。”
我心下大震,胸口一片熾熱,眼眶卻微微泛酸。我忽地明悟,他那句承諾竟是真的。在我的心底彷彿有千百種沸滾的思緒翻騰、撕扯,終究只化作一句話:我嶽不群何德何能,竟能……這激盪的情緒熱烈而明亮,溫暖而平靜。在這一剎,我長久以來孤冷的心,在這一片撲面而來的溫煦情意裡,終徹定下來。
我沙啞道:“那現下可晚了?”
他緊緊道:“不晚。”片刻又道:“這般很好。”
我閉著眼,應了一聲:“嗯。”他究竟喜歡了我多少年?三年、五年?十年?十餘年?他究竟掙扎了多久又絕望了多久?方能因我這一句甚至都不算情話的言語裡頭,欣喜若狂成這般樣子……然而,究竟哪一刻動的心,變了質,於我來說不再重要。究竟哪一種情緒,是真是假,於我而言再無掙扎糾結的意義了。我只明白,此刻,此地,有我有他。這般便足夠了,是很好很好的。
良久,他偏頭低聲道:“師父,我們回去罷。”
我沒有拒絕。接過他自地上撿起的我的劍,歸劍入鞘。他走在我身畔,忽然有意無意伸出手,指尖觸到了我的手背,那如電般的輕觸,剎那自肌膚傳到我的身體中,令我心下一晃。我抬眼微微瞥了一眼,卻見他目光正視前方,平靜的臉上繃得緊緊的,只是自發絲間卻露出微紅的耳尖。只這一眼,我卻亦如受了火燒一般,轉過眼去,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心頭亂成一片。
他悄悄探出手,慢慢握住了我的手。山路上沒有人,陽光正好,樹木繁茂,我卻覺得每一刻都無比得緩慢,我曾歷經的任何危急時刻,都比不過此刻的提心吊膽。我的心頭彷彿有一根弦漸漸緊繃了起來,身體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受了制約,變得異常遲緩。我雖竭力維持著呼吸不變,後背卻似要隱隱冒出汗來,連風都涼了些。
我只覺得與他交握的那隻手已然失去了力量,連那半側身子都無比遲鈍,僵硬得彷彿不屬於我似得。我無法稍動彈一點,亦不敢動彈分毫。他卻又迂緩而堅定得分開了我的手指,十指相扣。在他這一親密至極的舉動下,我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焚盡熾烈,而卻又在涼涼的陣陣山風中冷卻下來。我已然做不出對外界一星半點的反應,只知曉被動得順著眼前的路行走。便覺得他那握劍二十載的指側的薄繭正輕撫過著我的掌心,帶來異常微妙的觸感……
他的手比我稍稍暖一些,卻也一般指節修長,骨節分明。那片悸動來的快也去的快,餘下的細微情緒,卻在我胸中慢慢升騰而起。
餘光掃過長袖掩蓋不住的交握雙手,我心底卻浮現了詩經的那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忽地竟有些忍不住想要微笑,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