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消失嗎?你媽都死了!死得你這冷血的人一點感覺都沒有……”她說著說著蹲下/身,眼淚大顆大顆從她漆黑的眼裡砸下,我忽然才發覺她和崛北長得那麼像。“我也討厭現在這樣的自己,像個小人一樣……我的生活好像都在圍著你轉……你偏偏要擺出那種我全都可以原諒你的噁心嘴臉……我受夠了……”
我沒有出聲,伸手把水龍頭關掉,安靜地聽她哭。抬眼看見站在門口的上川先生,他同樣沒有出聲,燈光照著他蒼老的臉,他抬眼看著我,三個人相似的眉眼映在我的視線裡。卻沒有任何言語,他慢慢地轉身離開。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你罵我啊!罵我啊!就是因為你這樣,我才越來越覺得自己可悲……”
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
崛北。
為什麼到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呢。
崛北。
“大概——”我感到眼睫在顫動。
“因為覺得你是親人吧。”
“對不起呢,可你再討厭崛北都沒用了啊。”我走上前,對上對方和現在自己相似的眉眼,“崛北已經死了,對不起,我不是崛北。”
“你在說什麼啊?”她腫著眼睛一臉莫明其妙。
我把手上的水珠甩幹,從口袋裡掏出了崛北的手機。“兩個星期前,崛北有給你發郵件,你沒有開啟看過吧。”
“那天晚上崛北母親死了,也是崛北自殺的那天。她有給你發郵件,我也是前些天用手機的時候發現的。”我說著把手機拿到她面前,“說崛北失憶了,其實是騙人的。因為我並不知道崛北的一切,只能這麼說。”
“如果是有血緣關係的,多少都能感覺出不同吧。”我走到門口,沒有再看她,“不論你相不相信,崛北她的確是消失了。”
“所以,你的一切討厭都沒有意義了。”
那封郵件很短,是這麼寫的:
謝謝這些日子的陪伴,百惠子。
我愛你,妹妹。
替我和父親道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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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的時候外面正在下雨。
屋裡的氣氛太沉重,我不想在裡面待著。我只好沿著那些有遮棚的建築走,街上沒有多少行人,就連車輛都比平常要少得多。
我穿過一條條巷子,到一家大型便利店裡停下,摸了摸口袋還有點零錢,就進去裡面逛逛。身上帶的錢太少,最多隻能買一條巧克力。我想著昨天森口低落的情緒,從架子上抓了條他喜歡的白巧克力。
“小姐,要等著那位先生付錢麼?”準備付錢的時候,售貨員問。
“什麼先生?”我一愣。
“剛剛有個中年男人在你身後進來,問我們你是不是進來了,現在在前門那裡等呢。”另一個售貨員說。
冷汗瞬間爬滿後背,我把錢一丟,也沒等找錢,拿了巧克力往後邊的大門跑。
不可能是上川先生。
只有可能是那個一直跟蹤崛北的人。
就算再無所謂,可我現在拖著的是人的身體。
是屬於那個崛北良梨的身體。
我不能讓她陷入危險。
大雨一直下。
粗暴地打在身上,落在瞳孔裡,疼得半天睜不開。我聽見後面緊隨的急促腳步聲。
和之前的情況一樣,崛北的身體一跑起來就各種吃力。
我無法控制地向前傾,重重地倒在雨裡,濺起一身水花。
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把黑色的雨傘停在我面前,擋住我上方的暴雨。
我吃力地抬起眼。
雨夜裡模糊的光影,熟悉的並盛町,那把巨大的黑色雨傘,那個人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