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足了,平衡了。
從弱者到強者,勝利總是從平手開始。
然而,張鴻遠卻久久難以入睡。
整個村莊沉靜在熟睡之中了。村裡的男女老少,不論是白天挨家挨戶要飯的瘋子五狗,還是呼五喝六的村革委主任,此時都沉浸在同一種幸福安詳的享受中了。
人,只有在睡眠中才能享受到公平、合理、平等的幸福哪。
神奇、可怕的夜晚,將登雲山粗大偉岸的身姿籠罩了,也將一道道山樑——那些為紅土崖村多少代人撫摸著、搓揉著、相依相偎、生死相隨的紅色山樑也被籠罩了,夜色呀——神奇的巨掌,這大自然的巨掌就這麼神妙地將千姿百態的世界消失了。夜色呀,為熟睡的人們創造了柔情密意的空間和時間,然而這隻碩大無形的巨掌卻痛苦地壓在了失眠人張鴻遠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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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鴻遠與妻子吵過許多次架,可是以往吵過架後張鴻遠從沒感到象現在這麼煩躁不安:思緒,如亂了頭的麻,紛紛擠入他的腦海。
張鴻遠控制不了紛亂的思緒。他聽著小兒子建猛那均勻而略顯粗魯的呼吸,回憶起了與弟弟志小的約定,進爾又回憶起了二兒子建誠和三兒子建剛的以及出生前後圍繞著是否過繼續給志小所引發的種種情景,接著又記起了與志小童年時代一起度過的難以忘懷的一些情景,繼而由苦難的童年又跳到了現在,大兒子建忠的婚事以及建忠的病和為了治好建忠的病所花的錢,由錢又想到了現在給建忠辦事所面臨的困難。張鴻遠自認為自己還算一個能幹的人,一年掙的工分要比一般人多,而且他又特別善於省吃儉用,雖然劉瑞芬不善於粗糧細做而且又大手大腳,但基本上還沒有重大損失浪費,可是為什麼他張鴻遠總是活得不瀟灑,為什麼總是為錢窮困呢?為什麼總是讓妻子劉瑞芬數落和不滿呢?
想到劉瑞芬的數落和不滿,張鴻遠心中不由地“噔”了一下,無形中自己擊中了自己的隱痛——他不自主地想到,劉瑞芬是不是有了外心,悄悄揹著他在外邊……
惱怒、羞辱、妒火,突然填滿了張鴻遠的胸膛,張鴻遠覺得心如刀絞,萬劍穿心。然而一陣痛苦的震顫之後,又覺得這一切似乎都是不存在的猜想,於是張鴻遠仔細認真地分析了種種可能發生的條件和物件之後,心中漸漸平靜下來。但是他總覺得,一種莫名的擔心像無形而巨大的夜色的手掌籠罩著他,他說不清是無形的夜色給他帶來了驚恐,還是自己內心深處的自我惶恐?他想看清內心深處和身外那個讓他不安、令他擔心的精靈,可是他辦不到;他想安慰安慰自己,可是這邊自我安慰剛剛接受,那邊又不由地推翻了。人的鬥爭,自我鬥爭,最艱苦最損耗人的精力和元氣哪。
突然北院的街門一響,接著響起了堂弟——“悶顱“的叫喊聲。
“為——民——哎————”
悠長嘹亮的吼聲撕破了黑色的夜幕,悶顱叫五更了,上煤窯的人要出工了,天要明瞭。
張鴻遠猛然覺得疲睏極了,於是他迷迷糊糊睡著了。書包網
第五章:防兒女就像防賊的岳父,竟然對女婿施捨大方之舉。
劉順德老漢突然走進了張鴻遠家的大門。
張鴻遠沒有想到岳丈會不請而至。張鴻遠與劉瑞芬結婚十幾年來,同住一村僅僅是一溝之隔,劉順德不經女婿女兒的請駕,不會到女婿家,但是,這次卻破例了。
劉順德一進街門就習慣性地咳嗽了一聲。
“咳呵——”
那是一種沙啞但卻響亮的咳聲。那是劉順德特有的咳聲,也是村裡人們十分熟悉的咳聲,聽到這種咳聲,人們就會知道說話婆婆媽媽、走路沉沉緩緩、步履扭捏、喜好裝作一副長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