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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好衣服後,他又愣愣地坐了半天,肚子裡也“咕咕”地叫了幾聲。隨後,就有急迫的食慾湧上了全身。胃裡空蕩蕩的,像只乾癟了的氣囊,收縮又擴張。有虛汗被強勁的伸縮力擠壓出來,把油膩味兒極濃的衣褲貼上在了瘦削的身子上。燥熱一陣兒,又寒涼一陣兒,讓他很不舒服。
他不想動身回家找飯吃。確切地說,他不想回家見到茂響的身影和嘴臉。自從茂響與滿月結合成家後,他便有意無意地疏遠了這個家,疏遠了視自己為性命的親孃。有時,腦海裡湧出這個想法時,他便覺得很對不起娘。是自己在蠻橫無理地怨恨娘,怨恨娘狠心地撇下自己跟別人過日子。漸漸地,他這種自怨自責少了,心安理得的心思多了起來。酸杏講說的道理,茂響許下的承諾,似乎並沒有按照當初每個人的意願發展。茂響只顧了跟娘和好過日子,並沒有把他當一回事。特別是前段時間,茂響如瘋狗般地與茂林爭強鬥狠,完全暴露出了一副兇、狠、硬的嚇人架勢來。柱兒原本單純脆弱的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心理恐懼,也失去了往日渾然不覺的安全感。這個時候,他突然十分強烈地想念起親爹喜桂來。因了當時年齡小的緣故,他對於親爹的模樣做派,並沒有留下多少的印象。但是,這種與生俱來的親情因襲與血脈傳承,給了他無法自控地追思和念想。
洋行什麼時起床走人的,他一概不知。洋行總是早起晚歸。在他屋裡借睡的這麼長時間裡,柱兒早已習慣了洋行神出鬼沒的行為舉動。想來,洋行一大早就開著新買來的汽車出去了。一想到洋行的汽車,他的心裡又有了一種茫然的失落感。不知自己今後的生活根基在哪裡,自己又如何應對現在這種無著無落無依無靠的日子。
正出神兒的時候,滿月進了屋子。她看見柱兒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大為吃驚。一疊聲地問柱兒,咋的了,咋不回家吃早飯,是病了麼。
柱兒沒情沒緒地嗡聲回道,沒呀。昨晚在茂生大爺家喝酒喝多哩,不覺餓。
滿月拽他道,家去吧,好歹也要吃上一點兒呀。你茂響叔也在家裡等你呢,有話要問。
柱兒猶豫了片刻,很無奈地跟滿月回到了家中。
第八章 對峙,或紛爭7)
茂響坐在鍋屋裡的飯桌前,喝著茶,吸著煙。他從不像村裡那些男人一樣,見天兒叼著個旱菸袋,而是喜歡吸紙菸。剛開始的時候,他吸從山外商店裡買來的三毛九一盒的“藍金鹿”。後來,實在吸不起了,就四處尋找廢舊的紙張,卷旱菸葉吸。家裡的廢紙張搜尋盡了,他就等鍾兒和杏仔星期天回家時,要他們用完的作業本子捲菸葉。這種習慣,使他在村中公共場合裡,在其他男人面前,便顯得與眾不同。
見柱兒娘倆進到鍋屋,茂響熱熱地招呼柱兒趕緊吃早飯。他還關切地問道,咋來得這樣晚哦。飯都涼咧,熱熱再吃。
滿月一邊麻利地給柱兒溫早飯,一邊回道,昨晚,柱兒到哥嫂家喝酒,想是喝大了,至今還難受呢。
茂響欣賞道,在他那兒喝酒,就要跟在自家一般無二才對。遇到啥飯就吃,遇到酒場就陪喝,這樣才不生分呢。又問柱兒道,都跟誰喝酒哦,把你喝成這樣子。今後要小心呢,不知自己酒量小嘛。
柱兒老實地回道,是洋行起的頭兒,要在他家喝喜慶酒的。
茂響似乎就在等他這句話吶。他隨意地問道,你沒聽說洋行是咋買來的車麼,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我也有心替你打算打算。要是能打探出個路子,咱也買輛車去跑運輸。你的小日子紅火起來,你孃的下半生也就有了指靠。
滿月高興地道,是哦,是哦,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