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浪快他一步,笑道:“你忍了很久,終於來和我商量。他今趟得罪的人不小,傷者中有大理寺的人,想是貪杯誤事。”
紫顏蹙眉,“他那晚和我一起,怎會酒後亂來?是有人易容成他的樣貌。”
“哦?”照浪停步,饒有興致地端詳紫顏,“你以為是玉觀樓的人所為?”
“我想知道的是,近期京城有沒有別的案子,捕到的嫌犯另有證人說其當時在別處?”
照浪一怔,猜度他話中用意,凝思道:“你會這樣想,無疑想確認是否有易容師出手……唔,如果京城別無此類疑案,這人當是衝你們而來,我會去官府查尋。”
紫顏頷首。這時兩人走到一個開闊地,回望山下萬戶青瓦連城,飛簷綿綿,如巨翼的鳳凰正待縱翅高翔。照浪精神一爽,指了遠處的紅磚金瓦道:“那是宮城。”
京城的上空有氤氳的煙氣茫茫籠罩,整座城猶如虛幻的海市蜃樓。當置身世外遠觀,注視蠅營狗苟的蒼生為生計奔波勞碌,為名利殫精竭慮,會忽然覺得山間拂面的清風最為自在。
照浪瞥了眼紫顏,想知道他的過去,明白這顆百變不動心怎生修煉得來。雖然世事洞明如紫顏,也有拘泥於心的糾葛,無法如清風灑脫來去。
紫顏眼中風起雲湧,慢慢地道:“你既然帶了刀,為我舞一場如何?”
照浪被他的話撩撥起豪情,驀地抽出腰間佩刀“嗚咽”。如驟然開啟了鬼門關,酷烈的殺氣洶湧迎面,紫顏被朔朔刀風所迫,扶住了欄杆站定。
山間寧靜被一刀打破。
風聲悲慼如訴,如秋意襲人,愁起眉尖。焚心錐骨的刀氣恣意在山林間咆哮,千軍萬馬般凜冽地踏過大地。刀風所及處蕭瑟零落,彷彿殺氣侵入了草木的根髓,望去一片枯敗。紫顏屏息在廊柱後凝望,咫尺之外,就是照浪狂舞奔放的刀,砍過無數大好頭顱。
青金色的光芒在林間跳躍,偶爾折到一片陽光,殺氣刺目地暴漲,直射入人心裡去。枝頭的樹葉在刀風的逼迫下,發出嗚嗚鳴響,此外再無任何生機。照浪的刀猶如抽走了山林活潑潑的魂魄,只餘下冰冷的石頭訴說荒寂。此時,方圓數丈內草木瑟瑟驚慄,飛禽蟲豸遠遠地逃開了這個戰場。
紫顏想,好一齣戲。偌大舞臺,僅得一個主角,讓人再挪不開視線。可惜他認得其中的一刀,泥塵的走勢宛如傷痕——九曲迴腸十三刀的第二式,宣城杜鵑。過去太多鮮血淋漓滴到如今,映紅了照浪的一雙手。
和這個人永遠都做不了朋友。紫顏冷眼旁觀,微微感嘆。
照浪收刀時萬籟俱寂,大地彷彿仍在喘息。他撣去浮塵,獅虎般的氣魄又回來了,用炙熱如旭日的雙眼對了紫顏笑道:“你我一起登頂!”
紫顏搖了搖頭,繡金的衫子像花傘炫麗地旋動,轉身面向了下山的路。
“走到這一步,不想去頂峰看看?”照浪望了他如是說。
紫顏安然回首,笑道:“一座小山而已,縱然能看見宮城,離巔峰還遠得很。”竟往山下去了。
照浪凝視紫顏的背影,飄然如逍遙遊的綵鳳,隱隱有些嫉妒。
反觀他自身,執著於眼前的勝負高低,為得到所謂江湖霸業沾沾自喜,其實不過是某些人遊刃天下的一局棋。他不是真正操縱命運的翻雲覆雨手,連要走的路也按部就班由人指定。
從心所欲,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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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他能夠擺脫束縛,嘗一嘗縱橫自在的滋味,如他在照浪城的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