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新的。
她對阿姨說,阿姨,怎麼不換完,舊招牌這麼懸著,掉下來,能砸死人。
阿姨說,我也不想,剛剛施工那幾個吃晚飯了,說等會兒就回來換。
阿衡笑,店裡現在沒客人吧,等會兒,我搭把手幫忙遞工具。
阿姨小聲,不成,你得招待客人。半個鐘頭前,來了一對小年輕,哎喲,你不知道,長得可真是標緻,點了兩杯咖啡,看著真養眼。
阿衡探了腦袋,看見一個白毛衣的挺拔背影,錯開的另一側,是個捲髮秀眉的姑娘。
那姑娘挺愛吃甜的,我給你留的布丁蛋糕她也點走了。
阿姨笑,走到遠處,擦拭新招牌。
阿衡不說話,靜靜站在透明的玻璃後。
那姑娘似乎看到了她,微笑著揚揚眉,漂亮的眼波中,莫名的挑釁。
她對著揹著阿衡的那個男子,鼓著唇,撒嬌,你餵我,你不餵我,我不吃。
阿衡雙手在玻璃上壓下了指印,指腹和冰涼的玻璃貼合,變得蒼色。
那男子伸出手,指紋削薄,小小透明的勺子,黑色流沙的巧克力,慢慢送到那人的唇角。
那人卻站起身,輕輕低頭,湊在他的唇邊,輕輕一吻,笑得益發頑皮。
眼角蔓延的東西,像一把劍。
他喊了一聲,卿卿。
微微帶著寵溺的冷淡語氣,高了三度熟稔不自知的溫柔。
卿卿,杜卿卿。
開學時,杜清說,大家好,我叫杜清,小名卿卿,敢負天下為卿狂的卿。
七律中沒這句啊,哪來的敢負天下為卿狂。
她笑顏如花,說,別說這句,卿卿本來也是沒的,只是有個笨蛋,小時候學說話時,只會念疊字,便有了卿卿,有了卿卿,方有為卿狂。
阿衡恍惚,腦中忽而又想起,許久之前,也有人伸出那雙手,指紋很淡很淡,他說,溫衡,這兩個字,從姓到名,都是我的。
可是,卿卿呢,卿卿……呢。
卿卿是誰的。
忽而轉了身,開了口,受傷的表情,阿姨,你說你要給我留布丁蛋糕的,阿姨,你昨天說過的。
那樣子,真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可是,顧飛白,愛穿白衣的有潔癖的每天背脊都挺得很直,她連他的背影都憐惜感動到想要時刻擁抱的顧飛白,在不懂事的時候,也曾經說過,
溫衡,你不必愛我,就是從下一秒開始,二十二時八分三秒,你也晚了整三年。
那一天,是昨年秋日的晚,他喝了一些酒,莫名其妙,說了很多很多的話,這一句,最清楚。
他耿耿於懷一些東西,是她費心思索,絞盡腦汁,茫然一片的東西。
她看著那兩個人,忽然,渺小,痛苦。
阿姨忽然凝滯了手上的動作,表情變得驚恐,小心!
阿衡看著她,什麼。小心什麼。
抬眼,舊招牌從天而降,砸下,直直地。
然後,無法逃離的距離。
鋪天蓋地的灰塵和鏽跡的味道。
她用手去擋,卻只聞到鮮血和骨頭斷裂的味道。
倒在血泊中,頭腦中一片模糊,震盪的,心跳,呼吸,那麼大的聲音,似乎終止比繼續還容易。
睜眼,卻沒了天空。
她想,我真是烏鴉嘴。
她想,我是不是要被壓死了,被一個畫著大蛋糕的招牌。
忽然,很想哭,記不得顧飛白,記不得二姐了,大聲,瘋了一般,
阿姨,阿姨,把你的電話給我,我要打電話。
撕破了喉的聲音。
不過短短几秒鐘,她覺得大把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