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錘擺手道:“先算那些沒被採過的。”
眾夥計便夾七夾八的算了一回,赫連錘又都問明住處,便拔腿要走。
小羅道:“赫爺,你要帶著那兩個大錘子入城哪?守門兵卒只怕不依。”
赫連錘笑道:“誰還走門?。牆頭一翻就過去了。”
大順子道:“赫爺高來高去的本領自是有的。”
小羅忙道:“這是自然。我是怕城頭風大,赫爺跳上去著了涼。”
赫連錘又擺了擺手,謝過大夥兒,掉頭往城門走去,那些夥計兀自在後面大喊:“且候赫爺佳音!”
赫連錘偏離大道,三腳兩步行至一處僻靜的城牆腳下,見天色已黑,便攏了攏袖子,紮了扎褲管兒,將大錘重新穩了穩,深籲口氣,將身一樅,“咻”地竄起,不料那“洛陽”城牆築得非比尋常,只差了半個身子高,竟沒能跳上去,往下落時,又黑麻麻的,正不知地皮在那裡,待腳掌碰到地面,反應已是不及,當下摔了個滿天星斗。
赫連錘暗罵聲“娘皮”,忍著疼痛站起來,喘了喘,咬了咬牙,又把身子一跳,這回卻不竄高,到得半中腰便將雙掌朝磚縫中一插,穩住身子,再一下一下的爬上牆頭,伏低腰幹,閃過巡城兵卒。
從那面往下跳就簡單多了,投顆間路石,測準高度以及下面的虛實,一跳正跳在棵大樹上,把樹枝踏斷了幾根。
拍拍身上塵土,躲進一條暗巷,把袖管放了,雙手攏在腰際遮往錘子,這才昂首闊步的走上大街。
時近酉戌之交,正是“洛陽”街上最熱鬧的時候。
大店鋪燈燭輝煌,小攤販狠聲嚷嚷,行人腳底如同沾滿黏沙,一步一頓,路客眼睛恍若生疔長瘡,一瞅一眨。
赫連錘自幼在“伏牛山”天清月冷的“黑風寨”中長大,今天下午方抵洛陽,何曾見過這等繁華景象,不由把殺人之心全擱下了,走走停停,瞧得不亦樂乎。
將到天街街口,眼睛忽然一亮,正見那鐵蛋小�尚擠在一個糖炒栗子攤前的人堆裡,兩隻虎目直勾勾地瞪著熱騰騰的炒栗子,痴張著嘴,卷著舌頭,口水叭噠叭噠的直往下流。
赫連錘忖道:“這個小禿驢又想撒賴,且等他一等,尋個沒人處找他算帳。”
便也混進一個捏麵人攤前的人堆裡站住,不停張望對方動靜。
卻見鐵蛋似是按捺不住,從懷中掏出一個木魚,“各答各答”的敲將起來,口裡更震天價響的誦起佛號:“南無阿彌陀怫,南無阿彌陀佛……”
赫連錘不禁暗暗好笑:“卻把他佛祖拿來換栗子吃,此人日後非幹到住持不可。”
鐵蛋瞎攪一陣,小販開始有點受不了了,隨手裝了包栗子往他手裡一塞,邊道:“將來若能上西天,再送你一包更大包的。”
鐵蛋喜孜孜的接過,笑道:“光只送東西,心不誠還是不靈的。”
那小販便作勢要收回栗子,鐵蛋忙往後一跳,在眾人笑聲裡尖頭尖腦的鑽出人堆,向南走去,邊將栗子一顆一顆的往嘴裡丟。
赫連錘便也排開人叢,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只見那鐵蛋東拐西彎,專撿人跡稀少的巷弄去走,不由暗喜:“禿驢變成死驢的時候到了!”
再走一程,路上愈沒了人影兒,赫連錘正待快步趕上,眼睛卻忽然花了兩花,定神再看時,前面的小�尚早已不見了。
赫連錘心下狐疑。
“莫非他真有六丁六甲護身不成?”
那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追,才跑過一個巷子口,便覺腳下一騰,整個身軀不由飛了起來,百忙中沉氣扭腰,總算沒有摔倒,卻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但聞那鐵蛋笑嘻嘻的在背後道:“傻大個子,人家早在十里外就看見你啦,下回裝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