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己卻瞞著這位病俠,沒有告訴他我已經婚娶,娶的卻是個甚麼也不知的鄉紳的女兒,但那沒有關係,我又不想叫他找美貌聰慧的女子給我作媒,只是我的父親原是十九年前的江湖惡盜韓文佩,我母親又是屈辱在黑山態之手,這兩件事,雖都是自己的傷心事,不願告訴人說,但是也顯得我這個人太不誠實了!因此心中未免慚愧。
雙馬向前行去,月亮也漸漸向西移動,韓鐵芳又口渴起來,本來剛才在那牛六的家中,自白惹起了一場毆鬥,卻連一滴米湯也未得潤喉,所以如今嗓子更幹得難受,同時前面的那位病俠也一面走一面咳嗽,韓鐵芳聽了,心中也很難過,走了約二十餘里,還沒走到一處市鎮,但是路旁卻有一座破廟,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寂靜淒涼,那病俠就在此下了馬,接著胸口不住的咳嗽,半天,他吐出來兩口痰,便向旁看了一看,說:“這廟裡無僧人,我們就在這裡駐馬歇一歇吧!”
韓鐵芳說:“也好。”遂下馬來,他希望這裡有一眼井,還得有轆轤柳罐子才好。
當下他就將那病俠的黑馬也接過來,兩匹馬一比較,雖然人家的馬瘦,但比自己的烏煙豹似乎矯捷得多,他不禁愛慕,將兩匹馬系在樹上,那樹枝蕭蕭的疏影,在地面上不住浮動。草叢裡箭似的逃走了兩個東西,不知是狐狸還是兔子,韓鐵芳看著新奇,不禁哈哈一笑,而那位病俠卻全未動容。
兩匹馬相併著將頭探在地上吃青草,廟只剩了斷牆半堵,裡面的殿宅,都已坍落,只有一地的碎磚伴著青草,青草上浮著淡淡的一層月光,病俠低著頭前走,他那身影拉長在地上,更顯得瘦弱可憐,他走到牆邊就找了一塊磚坐下了,呻吟一聲,就仰面去看當頭的明月,韓鐵芳是站立在他的眼前五步之外,也仰一仰臉,只見深青的天空上有一條白雲如己出匣的劍光似的,月亮一陣隱在雲的背上,樹影就發淺,一陣又露出來,樹影就發深,星星稀得數得出來。天地空曠,除眼前這不住咳嗽的病人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與活動的東西了。
韓鐵芳的心中感到一陣淒涼,那病俠也長嘆了一聲,抬起頭來看了看天,就向韓鐵芳問說:“你將來能在新疆中居住嗎,除了到祁連山報一次仇之後,兢不再進五門關,你願意嗎?”
韓鐵芳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怔,自己並不知道玉門關在哪裡,而為甚麼不可再進來,真覺得莫明其妙,然而不敢建物,只說:“原是可以,但為其麼呢?”
病俠卻說:“新疆是個好地方,那裡有此這裡雄壯的山,有比江南還美麗的山水,牛羊成群,馬匹無數,各族的人也都和善可親,到了那裡,你必不願再回來。”
韓鐵芳笑著說:“那樣果然很好,不過男兒志在四方,又不為甚麼事情,何必要在一個地方株守呢?”
病俠卻搖了搖頭,說:“你不曉得!我飄泊一生,十餘年來只有一個人與我相依為命,那個人的詳細來歷,等將來到新疆,我叫他見了你,你不厭棄他,那時我再細細地告訴你。他的武藝,我不是說,足比你高強一倍,但那個人的性情不十分好,自幼生長在邊荒,可是他最羨慕中土,中土不是個好地方,人全是壤的,他若來到此地,一定要受人的欺負,辜負我的一番苦心,可是他一個人在那裡又沒有伴,所以找想讓你去,你陪伴陪伴他,他若能到祁連山替你報仇,你可千萬在報仇殺死黑山熊之後,就趕緊勸他還回新疆,不要再到別處去。你也是,闖蕩江湖並無意味,而爭鬥拼殺,終必自傷,何況你一個年輕的人,倘或身觸情網,更是一身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