禱告持續了很久。巫師雙手漸漸鬆開,那羽毛狀的詀筆竟真的完全不靠外力懸在盤上了。
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作勢寫字。
如果自己問了,它就會寫答案麼?
安逝只覺得喉嚨發乾,啞了啞,方要開口,火羽突然跳動了一下,隨後倒在沙中。
看不到伊都乾的表情,纖瘦素白的手指仍舊維持著最先的姿勢。
“這是——”她望向如晦,後者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點點頭,無意間又撞到桂婆婆緊迫的目光。
疑惑中,婆婆已經走過來,指指外頭,率先出門。她輕輕跟上。
“你跟羅士信是什麼關係?”剛剛站定,她的語調洩出一絲急切。
聽她這麼一問,安逝瞪大了眼睛,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婆婆的嘴唇微微顫動:“士信他……已經不在了嗎?”
腳下似虛浮不定,她稍回一回氣,道:“婆婆認識他?”
桂婆婆微垂了頭,臉色煞白:“士信真的已經不在了?”
那份表情,讓她由一開始的胡亂,變為震驚:“婆婆,羅大哥是你的——”
“如果他還願意承認的話,我是他的——孃親。”
“快進來,請到賽呼斯了!”如晦打起簾子,探出臉來。
安逝一驚,再看桂婆婆一眼,支吾應了一聲。
伊都幹依然趺坐,七彩布裙層層疊疊鋪落於地,秘香繚繞。
單掌覆垂下,火羽詀筆吊凌,簌簌索索。
“可以問了。”見她站立不動,如晦輕輕推了推。
“可以了?”
“嗯。”
“好。”
燭影搖搖,忘川之沙。
“小逝?”
“哦……”她上前一步,張張嘴。
桂婆婆站到她身旁,嗓音比平常來得更加喑啞:“孩子,問吧。”
“婆婆,”她心亂如麻:“我——我——”
桂婆婆這才發現,一顆一顆的淚水,清晰的從她眼眶裡滾落下來。
“孩子,”手伸了伸,終於撫住她的頭髮:“放下執著才是放下苦。把想問的,都問完了,會好過些吧。”
“我寧願——沒有問的機會。”她道:“我寧願忘川沙不動,他還活著啊!”
“小逝,冷靜些。”如晦的目光澄明如水,“機會只有這麼一次。”
良久,她再向前一步,握手成拳,死死盯著詀筆:“羅……大哥?”
詀筆跳了跳,『是』。
“我很想你。”
……
『是』。
她忽而不能自抑。激動,幻滅,或是哀傷。自己站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逝,”平和的聲音入耳,灌進絲絲安定:“只剩最後一問。”
很想哭,嚎啕大哭,可是哭不出來,於是只好笑。
本以為不會再有比洺水之畔更痛的了,卻原來,痛到已經感覺不到痛,才是悲哀。
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
當那位天才而敏感的女作家寫出這句話時,不知心中作何想。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她笑得喘息,甚至喘不過氣來。
如晦只是看著她。桂婆婆扯住她胳膊:“孩子,你……不必如此。”
“我明白,只是,我不是神。”把目光茫茫投向火紅的筆,銀光的盤,和黝黑的沙,她慢慢撫住胸口:“羅大哥,我很想你,很想很想到每次一想起你,這裡就會很痛。你不會希望我痛的,所以,我以後儘量不再想你了,好嗎?”
“小逝!”如晦難得失態。
詀筆刷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