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遠遠看去被夜色消融了一半顯得有幾分煢煢孑立。
驛館沿途長滿叫不出名字的樹,開著不知名的紅色花朵。一陣風吹來,揚揚灑灑落了半地的紅。我有點著迷地看著,不自覺裹緊了斗篷。
前方,有一點紅特別固執地亮著。
我揉了揉眼,發覺那是某人提的一盞燈籠。
這盞燈也浸在夜色的黑暗之中,但是卻沒有適才皓雲的那種溫柔暖黃的光澤,而是透著一股令我想要停下腳步的孤苦蕭煞。
“你回來啦。”
燈籠,往高處抬去,照亮了提燈人的臉。
同樣是瘦瘦的臉部線條,卻顯得過分嚴肅。少時偏近茶色的頭髮興許是修寺時飽經日曬的緣故變得隱隱偏向發紅。總是前濃後淡好似愁眉的一雙眉,瞪大時會顯得異樣孩子氣的眼瞳,此刻正毫無感情地保持細長狐狸眼的本來面目,毫無波瀾地筆直注視著我。
“哦……”口唇發澀,嚨頭翻滾,我只能如此笨拙地回應著,“你在等我?”然後像這樣多餘地問著。
“你怎麼出去了那麼久?”他輕輕迴避,以問代答。卻等不及答案又徑自諷笑著搶說,“梅公子的面子真是大呢。”
我默默地跟上去,用手抓緊絲綢斗篷的邊沿。覺得夜晚的風果然很大。
景弘繃著臉,固執地只看前面,表情桀驁,想說什麼,卻又終於忍耐著不說。
“……那是什麼花呢?”我打破了沉默,抬頭看著又一陣隨風灑下的紛紛落落。
“我怎麼會懂花花草草的事?”景弘別轉過頭,背對著我,負氣道,“我又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梅公子。”
“……是呢。”我的口氣也一點點僵硬起來,“皓雲溫柔又善良,重點是像個男人很坦蕩。”說出口,我就後悔了。口不擇言時,無心的一句,也許傷害到了景弘。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可是,身側的背影變得越發僵直。
短短的一段路,我的手心和腦門卻在發汗不止。
終於到了房間門口,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便要走。
“景弘!”我衝動地叫住他,“那個……”卻又後悔了,不知道對著這個腳步微頓的身影,到底要說什麼才好。
“你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兒……”我笨笨地扯著藉口,“我們好久沒有玩過翻繩了呢。”
“……太晚了。”
景弘背對著我,一縷縷的長髮也如半路上看到的、被風吹得紛紛落落的花在眼前洋洋灑灑。
“……還是睡吧。”
我懊惱地看著他的背影,只是流暢地交談這樣簡單的事,現在好像變得沒法做到了。
在我和景弘之間,不知道是誰出了問題。
我呆呆地推門,坐在窗邊,用手捧住了雙腮,變得不願意再去思索。任由露出手腕之外的那一小截花繩,在順窗而入的風裡翻動著。
西湖山明水淨,畫舫如歌。
皓雲眉目明淨,手搭在船舷,遙望一片晨霧中的渺渺煙水。身後一方碧色竹簾,抱著琵琶的歌女坐在竹簾之後,素手輕撥。
今日梅府九公子做東,替我這個朝廷派出的鄭大人,接洽江南眾商賈。一番寒暄過後,財大氣粗自然也就心高氣傲的幾位大商人,也就悠然自得地聽著歌女清盤玉珠的小曲。
我與皓雲在這一邊相對苦笑,索性走出來觀賞湖面霧靄煙波。
“今日不巧,無風無雨,卻下起了這一片霧。”皓雲有些抱歉,“是看不到遠方的山翠之色了。”
“早就聽說西湖是濃妝淡抹總相宜。我們霧裡看它,也別有一番情趣。”
他笑:“三保擅長苦中作樂。”
我說:“一向如此,不得不如此。”
他看我一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