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枕春垂下頭去,“如陛下說的,應國公府都知曉……五內銘感。陛下……”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應國公的爵位,可是世襲?”
慕北易斜睨她一眼。
“臣妾是想著,應國公夫人……桃花她是庶民出身,還簽過賣身契的。”
“既是朕賜婚,便不計這些。”慕北易輕哂,“你何以想這些瑣事。孟家於國祚有功,自然是世襲。”
枕春心中想著這世襲的爵位又有何意,不過是無兵無權唯有富貴。唯有富貴……那便很好了。這樣想著便心中定了定,只輕輕起身,給慕被易添茶。她斂著對襟的上衣,將廣袖抖了抖,不著痕跡地用袖尾掃落小案上的書堆,嘩啦一聲。“陛下恕罪……”枕春埋頭便去撿。
“慢著。”慕北易一手端盞,**靴踏住枕春手下的那本書,“這是甚麼?”
枕春眼睛落在上,滿臉通紅,連忙伏在地上道:“陛下恕罪!這是……”
慕北易的**靴挪了挪,將枕春的手踢開,彎身親自撿起那本秘戲圖。
枕春將頭埋下,眼睛只看著地上,肩膀顫抖,哽咽著:“陛下可別看這物事,原不是臣妾要留的。先前應國公夫人來敘話,說著樂京之中流傳的汙穢之書,十分氣憤便拿來給臣妾說理……這才……”
慕北易漫不經心翻得兩頁,撐額道:“朕素知樂京坊間有傳此等圖鑑,不曾見過。今日倒是開眼了。”
“陛下……”枕春揚起頭來,面上已是怕得淚水盈盈。
“起來罷,與你無關。”慕北易淡道,“你說是應國公夫人帶進來的?”
枕春忙不迭抹掉臉上的淚水,既是委屈又是泫然欲泣的模樣,起身回道:“是的,就在方才呢。”
慕北易又翻得兩頁,手落在了鳳台捲上頭。
枕春心頭一跳,眼睛索性闔上了。
“畫得……倒還形似。”慕北易評道,“卻無神似。想必是不曾見過你幾個真容的。”
“陛下?”枕春吃驚抬首。
慕北易拍了拍榻示意她坐,邊道:“此類圖鑑,作畫之人多以勾欄平日景緻描繪,再冠以旁人容貌,便稱是秘戲了。這一卷叫鳳台,繪有前朝太真貴妃、先帝的少師貴妃,亦有珍妃、你與嬌嬪。”說著略飲一口茶水,“太真貴妃的高祖父曾是國柱,家中世代簪纓。少師貴妃系少師氏宗族嫡女,乃高門顯貴,才得先帝無上寵愛。珍妃自不用說,雖是庶出,卻乃薛氏女,系出名門。你外祖父家乃軍侯,父親又是國之棟樑,家中輩出人才。至於嬌嬪,雖不是高門顯貴,卻也曾是梢下宴魁首,官宦閨秀中的翹楚。”便略勾嘴角,“可此鳳台卷中,帝妃雖衣著華美,簪花戴金,卻眉眼之中皆帶一絲諂媚,又有兩分卑怯,可見並非是照本人所畫。名門嫡女……行走坐臥應有姿儀,你素長於官宦世家而不自知。這秘戲圖麼……左不過尋著一個略似的歌妓擺弄著樣子描摹罷了。”
“陛下如此英明。”枕春便鬆了鬆肩膀,“可是臣妾到底是女兒家,這樣的東西流於坊間,父母若見了得多傷心。何況此卷之中還收錄許多未出閣的女子。樂京如今雖然開化,卻有的高門大戶十分講究名節的。因名聲不好而被逼死的女子,歷年來也不是沒有的。”
慕北易便又正色看枕春:“你以為呢?”
枕春略一思忖,道:“臣妾說句心裡話,此卷流於坊間,臣妾心中本是不生氣的。”
慕北易神色未變,語氣中透出一絲涼意:“朕是生氣的。”
枕春軟和說著:“陛下是君是夫自然生氣的,臣妾斗膽問句,倘若十餘年後,晏怡公主、如君公主與韞昭公主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兒家。倘若那時,陛下見坊間流傳她們的畫像,任人評頭論足或當街褻玩,陛下那時為人父,又作何?